来福是上吊死的。
跟他一起上吊的，还有来安和来财。
林府的格局，大体分为三进五院。
前院主要用来会客；中院是日常活动区域、其中分出一座院子给林也居住；后院是私邸，林顺庆的居所；左院是花园；偏院是家丁、轿夫等下人的住所。
来福、来安、来财，他们三个住在一个房间。
众多家丁围在屋门口，正议论纷纷，看见林也到来，连忙让开一条路。
林也身后，除了清秋和一名家丁外，还跟着四个纸人。
四个纸人身穿长衫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头戴帷帽、黑纱遮面，看起来颇为神秘。
林也推门而入，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腥臊的怪味。
地面上，有一行清晰的泥脚印，从门口一直通到火炕边上。
三个赤条条的身子，一丝不挂地吊在房梁上。
不过，三个人上吊的姿势，却着实有些奇怪。
他们三个人，是在一根绳子上吊死的。
三颗脑袋，交叉在一起；三条身子垂下来，此刻还兀自在缓慢地转圈。
房间里，东西摆放陈设都很正常，唯独炕上被褥十分凌乱，衣服散乱的丢着，还有扯破的痕迹。
凑近看，床上的被褥还有大片小片的湿迹。
湿迹略微发黄。
这是……精斑？
这仨大小伙子，昨夜在房间里干啥了？
看到这一幕，林也震惊之余，内心大感奇怪。
屋子里很安静，外面低声交谈的声音也都传了进来：
“好奇怪，他们三个，昨天晚上兴冲冲地从少爷那回来，怎么就上吊了？”
“你看他们三个的怪模样，赤条条的，昨晚上干什么了，你们听见动静了吗？”
“好像……好像是有点动静。我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听到些动静。”
“什么动静？”
“唔……不好说，不好说。”
“我好像听见……好像听见有老太太的嬉笑声？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很老。”
“嗯？”
“我也迷迷糊糊的，好像是有点声音……”
这时，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稍微高了些，打断了他们：“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外面出了好多事。”
“什么事？”
“你都不知道啊？连续好几天，每天早上，都有人在小巷子里发现死人。死的还全都是打更人。”
“打更人？”
“是啊，现在闹得都没人打更了。”
“哦……咱们在这深宅大院里，也听不到街上的动静，居然都不知道。”
“最近是老出怪事，听说凤县有一个村，整个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这么传，现在外面都人心惶惶的，大家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我还听说了一件怪事，昨天‘清源斋’的魏家媳妇产子，生了个蛋出来，有那么大个！”
“胡扯吧。”
“真的，蛋里还有什么东西一直砰砰响，好吓人。”
“啧啧啧……”
“如今这怪事，轮到咱们林府了么？”
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林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也一挥手，周倜和狗剩上前，将三个人的尸体解下来，放到床上。
三个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脸色十分苍白。
来安的脸上，露着笑意，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
来财的脸上，则满是痛苦的神情，脸现在还拧着，拧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而来福，一双眼瞪得老大，满脸惊恐之色。
三个人一块上吊，脸上的神情却各自不同。
林也还看到，来福的手紧攥着，手里似乎攥着一个红色的东西。
他叫纸人狗剩掰开了来福的手，然后赫然看到，来福手中，攥着一只有些旧的绣花鞋，鞋底上还沾着黄胶泥。
看到这一幕，林也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李太奶奶！
原来，这是她干的！
她昨晚跑到清秋她们房间闹了一通，然后居然没走，又跑到偏院这边胡闹了。
还杀了三个人！
林也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老东西，怎么缠上他们林家了，她究竟要干什么？
今天晚上，她会不会还继续来？
林也心中想着，上前将来福的衣服找了出来，在他口袋里搜寻起来，不一会便搜出一张纸来。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满了字，是一个名单。
林也昨天交代过来福，叫他整理一个名单出来，把跟渠伯亲近之人都列出来。
他把名单列好了，却再也做不成林府管家了。
林也叹息了一声，叫纸人狗剩把绣花鞋收起来，转身出门。
门外，众家丁的脸上，都带着些惊惶之色。
偏院管事站在众人之前，上前两步，道：“少爷，要不要报官？”
人命案子，正常情况下是需要报官的。
不过，家丁理论上属于林府的私产，家丁即便是死了，他也可以自行处理。
来福三人的死因很明显，报官也没有意义。
林也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不要张扬，晚上你安排人把尸体拉出去埋了吧。”
管事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只道：“是。”
离开偏院，林也径直来到昨晚四个丫鬟住的房间。
房间里，地面上只剩下几个泥脚印，而昨晚扔在这里的两只绣花鞋却不见了。
清秋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开口道：“少爷，要不要去请净普寺的和尚来做场法事，听说那里的和尚很灵验的？”
林也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好赖算是半个阴阳门的弟子，去请佛门弟子来做法事、算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他自己就沾鬼带邪的，万一净普寺的和尚真有法力，把他的纸人傀儡超度了咋办？
林也心里，这时已经有了主意。
这李太奶奶，对自己的绣花鞋似乎很看重。
来福这小子不错，临死还攥了它一只绣花鞋。
今天晚上，就用这只鞋钓它，看它还来不来。
计较定了，林也道：“清秋，众人之中，你最年长。府内的事，以后你先掌起来。”
清秋一怔，道：“我？”
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叫丫鬟做管家的先例。
林也这也是无奈之举，眼下他无人可用，更没有时间处理家里的琐事。
外面生意上还有一大摊子等着他处理呢。
林也既然继承了林家少爷的身份，那么自然也要把林家的事扛起来。
他来到这个世界，今后无论是修炼还是生活，都要花钱。
林家这么大的生意，财源滚滚，决不能放任其垮掉。
林也感觉有些头疼，他本来就面临着一大堆破事，这又接二连三一直出事。
当下不容清秋拒绝，林也将来福拟的名单直接交给她，道：“这个名单你先研究一下，把名单上的人全部开缺，然后把家里安排妥当。”
“哦……啊？”
清秋下意识的接过名单，打开看了看。
她进林府已经七年了，对府内的人多少还是熟悉的。
打开名单只看了几眼，清秋便皱起了眉头。
林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先去各院熟悉一下，我到前院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