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走到渠伯两人身边,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纸人悄然无声,没有半点动静,渠伯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纸人的到来。
春兰此时正仰面躺着,她一双玉臂抱着渠伯的脑袋,双目紧闭着,脑袋一颠一颠的。
这时,她突然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身旁站了个高大的纸人。
然而,春兰看到纸人后,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害怕,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纸人,春水般的眸子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就在此时,忽地——
林也突然感觉到什么,猛然向左错开一步,同时向右扭头一看,便看到又一个身穿黑衣、脸色煞白的纸人不知何时从他身后走来,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纸人几乎是擦着林也的肩膀走过去的,但对他却视而不见。
林也再回头看时,竹林中的另一个方向,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纸人。
三个纸人,分别站在三个方位,将渠伯两人围在中间。
渠伯的脸埋着,吭哧吭哧的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忽然,又一个高大的人影蓦地从竹林里走出来,仿佛是凭空而现一般,突然就出现在渠伯身旁。
这人穿着一身蓝色锦袍,一张脸几乎已经完全被血污覆盖了。
虽然如此,但林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林顺庆!
那天夜里,渠伯背着他回来时,他就穿着这身衣服,也像现在一般满脸血污。
就在这时,林也猛然间想到——
渠伯那天浑身血污地背着林顺庆回来,他自己身上却没有一点伤痕。
而林顺庆,头上、身上却都多处致命伤。
此时林也仍然能看到,林顺庆左胸袍服破裂,露出一个骇人的血洞。
林顺庆静静地望着正在耸动的渠伯,开口说道:“我死得这么惨,你却在这里快活,你可真是对得起我啊。”
正在冲刺中的渠伯,骤然听见林顺庆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一下,猛地从春兰身上翻滚下来。
春兰看到林顺庆,脸色同样大变,失声叫道:“老爷——”
渠伯滚落之后,直接跪在地上,浑身兀自还在颤抖。
林顺庆望着渠伯,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勾结外人来杀我?”
听到这句话,林也心中一惊。
渠伯的梦里,林顺庆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俗语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的梦境,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做梦主人内心的一些真实想法。
亦或是,真实经历!
比如春兰出现在梦境里,虽然不代表她会跟渠伯真有什么苟且之事,但渠伯对她必定是有些喜欢的,这就是做梦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梦里出现的林顺庆,以及他说的话……
原来如此。
怪不得林顺庆会栽了,原来是被他最信任之人背叛了!
听到林顺庆的话,渠伯反而又镇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先看了看林顺庆的脸,随后目光转向他满是鲜血的胸膛。
“对,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渠伯喃喃自语地说着,跟着站起身来,右手猛然往前一攮——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匕首来,一刀刺进了林顺庆的心口。
林顺庆的心口本来就破了个洞,被攮前他混若不觉,这时脸上却露出了痛苦之色。
三个纸人,立刻上前,伸出手往渠伯身上抓去。
渠伯畏惧地看了三个纸人一眼,但他还是狠狠地将匕首刺进林顺庆的左心,狠狠地刺着,神色畏惧又狰狞地道:
“你已经死了,这些该死的纸人就该消失了。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骗不了我的!”
一边说着,渠伯猛然间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闭眼的瞬间,伸手抓向他的三个纸人,竟然倏地凭空消失了。
躺在地上的春兰,也蓦地消失了。
林顺庆望着渠伯,满脸痛苦地问道:“你跟了我二十年,为什么?为……什么?”
渠伯猛然张开眼,一脸狰狞地望着林顺庆,道:“你也知道我跟了你二十年,那么林家的家产,是不是也该有我一份,啊?”
林顺庆道:“你为了谋夺林家的家产,竟然联合外人来害我?”
渠伯冷冷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杀了你,林家的家产就全都是我的啦,全都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他疯狂的大笑间,林顺庆忽然扭转头,竟向林也看来。
他脸上覆满了鲜血,鲜血变成了雨帘,从他额头的一个血洞里下雨般地往下流着。
鲜血覆面之下,唯独他一双眼睛,依然明亮。
他望着林也,竟然好像能看到躲在石灯后的他一般,开口说道:“也儿,守好,林家的……家业……”
听到这句话,渠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满脸惊惶地循着林顺庆的目光向这边望来:
“谁?林也也死了,林也也死了,林也在哪?”
听到“林也也死了”五个字,林也心头猛然一震!
渠伯一回到家,立刻就昏迷不醒了。
而那个时候,原主“林也”可还没死!
那么,他怎么知道“林也”后来死了?
这世上除了林也自己外,没有人知道他死了。
除非……
他们在杀害林顺庆的时,就已经布好了局,要将林也一同除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单单杀林顺庆一个,显然是达不到他们目的的。
也就是说,渠伯不是一个人,他确实是有同伙!
是邪修丁丑吗?
还是……在林家还有他们的人?
亦或是,两者都有?
渠伯在林家二十年,培养出几个心腹人不足为奇。
“啊——”
就在这时,渠伯陡然又发出一声怪叫,好像看到了天下最可怖之事一般!
林也抬头望去,只见林顺庆在渠伯的刀刺之下,原本已经弯下的腰,竟忽然又直立起来。
他的脸上,依旧在咕咕流着血,然而他的脸,竟不知何时变了。
他的脸,变成了林也的面孔。
“啊——”
“啊啊啊啊——”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顺庆陡然变成了林也,渠伯显然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一边怪叫着,手中的匕首连续挥舞,望着“林也”的胸膛一顿猛刺。
“林也”的胸膛上,顿时多出了一堆血洞。
每一个血洞里,都在咕咕地往外流着血。
他整个人,几乎已经要变成了血人。
“林也”对渠伯的狂刺恍若不闻,好像那匕首根本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满脸鲜血,却望着渠伯在笑。
他笑着道:“随便刺,我的血太多了,流不完,根本流不完。”
“啊——啊——”
“啊啊啊啊——”
渠伯闭着眼,仍然在绝望中疯狂地刺向“林也”。
而“林也”身上的血,却仿佛真的流不完一样,不断地往下流。
不大一会,他们两人的脚下,就整个变成了红色,变成了鲜血的海洋。
鲜血的“海洋”,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升着。
林也下意识地低下头,向自己的脚下望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血泊里。
此刻,血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腕,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升着,逐渐升到了他膝盖的位置。
林也修炼“白阴傀儡术”,需要消耗大量精血,因此对“血”特别敏感。
望着已经将整个花园都淹没了的血海,林也忽然间感到有些可惜。
这么多血,全都白白的流走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也弯下腰,伸手在血海中抄起一捧鲜血,送进了嘴里。
味道猩咸,又有点甜味。
这时,林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漆黑的天空,此时也变成了血色。
整个世界,仿佛完全坠入了血的海洋中。
“啊啊啊啊——”
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林也感觉眼前一黑,眼中的世界忽然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