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

平生未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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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小巷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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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祀云钱全部都请了老摊主喝酒,在老摊主眼里,顾泯这个小宗门里的小修行者,早该是一穷二白了。

想了想之后,也就大发善心,让顾泯留在书摊里,在大战之前,可以与他作伴。

顾泯当然求之不得,在这么个老江湖身侧,多掏些秘密,是极好。

酒醒之后,老摊主看着那边那个正在翻看一本泛黄书籍的年轻人,没好气说道:“少看些书,老夫亏死了。”

一间书铺子,里面这些书,全部买下得多少钱,顾泯粗略一算,怎么也得二三十万祀云钱,不是没人拿得出来这些钱,只是用这么一大笔钱来买这些旧书,大概就是谁都不愿意。

顾泯合上手中书,没头没脑的问道:“老先生,不曾有过后院?”

老摊主知道这小子想问什么,气呼呼说道:“用不着,嫌弃这地方磕碜,就赶紧走!”

顾泯嘿嘿一笑,盘坐起来,“不磕碜,不磕碜。”

论起来脸皮厚,顾泯这一辈子,就只佩服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好朋友苏宿。

耳濡目染,他也学了苏宿好些作派。

眼见那小子说了句话之后就当真是盘坐修行,老摊主一怔,随即叹道:“这不耽误我卖书吗?”

“得了吧,老陆你这破书摊十年八年都不见得能有个人进来,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个人,还嫌东嫌西?要不然你让那小子来我这铺子里帮忙,我肯定不嫌弃,还给工钱!”

对面的铺子是一家古董铺子,里面琳琅满目,大到花瓶宝剑,小到印章棋子,应有尽有。

其实古董这些东西,对于修行者们来说,没什么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得是看这曾是哪位修行者用过的。

修行者名气越大,便越值钱,若是那个修行者已经身死,便更是珍贵。

不过真真假假,会不会打眼,全靠自己。

铺子老板是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看着便很有福气。

这古董铺子老板姓谢,名为宝山。

陆连山瞥了一眼谢宝山,毫不留情的骂道:“滚你的。”

谢宝山也不生气,摸了摸他的那一脸络腮胡,笑着问道:“老陆是不是要死了,看到个小子,就想收了当徒弟,继承你这铺子?行倒是行,不过这小子能不能活着走下战场,还是两说。”

这番话一说出来,其他铺子里也响起好些笑声。

这条窄巷子,七八个铺子,最早的陆连山已经在这里开了几百年的书铺子了,最迟的铺子,也有百年光阴,都是老相识,谁不了解谁。

因此平日里一些玩笑话,没人当真,没人上心。

陆连山一挥手,拿过一本旧书,独自翻看。

顾泯不知道,在他之前,这巷子,少说有十来年,没有一个外人了。

他这次闭目修行,时间不长,晚上的时候,也就睁开了眼睛。

天已经暗去,陆连山点了一盏油灯,借着昏黄灯光,正在看书。

仿佛除去喝酒之外,老人一直一直都在喝酒,从来都不曾例外。

顾泯抬头望去,这条巷子几家铺子,都点起油灯,大多都是一盏两盏,一来是因为各自店铺的店面不大,二来则是油灯点多了,钱也就花得多了。

看着顾泯睁眼,老摊主放下手中书,再度温和开口,“虽说是有了住所,但好不容易来一趟,说不定也是最后一趟……总归要去城里那些个地方看看才行的。”

顾泯想了想,点头道:“请老先生指点。”

这座城足足有半座道州那么大,想来里面肯定有些不错的风景名胜,说不定还是这世间独一份,说要去看看,自然要去看看。

不过在什么地方,往哪里走,有什么看头,都得这老先生指点。

老摊主点点头,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一直往南去,有一处天上河,河水从天而降,落入城中,又流入人间,喝一口河水,在河边修行几日,对你修行有裨益,不过如今,想来人不再少数,要是没有位置,就喝一口河水便可。”

天上河是这座城里第一景观,实际上也是传说占了多数,据说那条河流的源头便是头顶云端,那几位最强者的居所。

那河水沾染了那几位的大道气息,玄妙无比。

老摊主嘿嘿笑道:“真不是白话,当初的确有好些了不起的人物,都曾在那河边悟道,真是个好地方,不得不去。”

顾泯默默记下。

等着老摊主接着开口,谁知道这老先生说完这个之后,便默不作声了。

看着顾泯询问的目光,他随口道:“这一座城,除去这地方,旁的就没啥意思了,看不看的,没啥意思。”

顾泯刚要答应下来,就听着斜对面的那家胭脂铺的老板娘笑道:“老陆,少年人可不像你这样的老头子,无欲无求的。”

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抓了一把柜台的瓜子,提了一把竹椅,出来之后坐在门口,笑眯眯的开口说道:“看了天上河,你往南走,那里有千里竹海,挖几根竹笋尝尝也好。”

随着胭脂铺妇人说话,另外的几家铺子的老板也端着板凳,各自带着吃食来到巷子里坐下,七嘴八舌的说起这城里可去的地方。

“武圣庙要去看看,咱们这死了多少人,多少了不起的大人物,能叫武圣的,不就那么一个吗?”

“一个死人有啥看头,再说那庙里供奉的,又不是他的真身,没看头,不希得去!”

“那飞仙壁总得去看看了吧?好些人可都在这地方看出些门道来了。”

“嗯,勉强说说,这地方的确可以去看看。”

“依着我看,还不如去那边天幕前坐一坐,好生看看之后的战场,怎么说也还有机会走下来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

好几个人都看向这边的顾泯。

在他们的想法里,这个小家伙走上战场之后,八成是没办法再走下来的,这事儿几乎是注定了。

虽说早就知道,这一场大战之后,有不少孩子都注定会死在战场上,但他们还是有些感慨和不忍。

顾泯揉了揉脑袋,看着这些明明才认识不到一日功夫,但却好似很熟

悉,也有些暖意。

在这么个本来气氛不该如此的地方,顾泯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其实顾泯对于这个世界的好感,归根结底来自于寒山,而后是祀山御风,之后便是这里。

“对了,小家伙叫啥名字,姐姐还不知道呢!”

胭脂铺妇人笑着开口,“虽说要死,但说不定咱们记住你名字了,你在地下就还活着。”

这是这边流行的一个古老说法,说是修行者死去,如果世上还有人记着他的名字,那么他在地底也不会消散。

真正的死亡,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寒山柳泯。”

果不其然,又是安静。

寒山这么个地方,到底是很难有人听说过。

顾泯惆怅,但还是转头说道:“老先生,出门的事情不着急,我想先呆几天。”

老摊主一怔,随即点头,“随你。”

喝了顾泯一坛酒,老摊主要留这小子到上战场之前,这事儿既然已经说出去了,那就是说死了,他不赶人。

顾泯呵呵一笑,忽然觉得很安心。

第二天一整天,顾泯都坐在书铺子里看书,这一天,没有一个修行者走进这条巷子。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还是。

第五天的时候,终于有两个修行者来到这里,看境界其实和顾泯差不多,都是重意境界,两人是一对夫妇,结伴而行。

先是去了胭脂铺,女子想要买些胭脂,但是很快便被那妇人的报价吓得不轻,面色窘迫的走出胭脂铺,又走进这书铺子。

翻看了许久,男子总算是看到了一本心仪书籍,爱不释手。

“敢问这价钱几许?”

男子温声开口,但很快便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老摊主这不讲价的派头没变,还是那天价。

男子一时间拿着书,不知道该放回去,还是就放在手中,进退两难。

顾泯笑着解围道:“其实不买也没关系,要看便在这里看完,只是不能带走。”

老摊主瞥了顾泯一眼,没说话。

大概规矩就是这样,他也懒得重复。

男子对着顾泯善意一笑,然后便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女子点头,独自离去,男子也就在书铺子里寻了个地方坐下,开始看书。

很快便满头大汗。

顾泯又说道:“这书一行一行看没问题,要是想着快速将其记在脑子里,有点麻烦。”

他最开始也有这般想法,但是很快便放弃了,因为一旦强行去记,头就如同钢针刺一样,疼痛万分,根本没办法再去记下去。

男子脸色很快苍白,顾泯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渡过一抹剑气,才让他平静下来。

这动静一出,其实整条小巷,七八家铺子,所有人都挑了挑眉。

隔得最近的老摊主,神情古怪。

在对面的那位谢宝山,更是差点把手里的茶壶都给丢了。

不过也就是短短的一瞬间,所有人就都恢复平静。

那男子回过神来,对顾泯致谢,“太阳山刘在云,多谢道友。”

顾泯点头笑道:“好好看书。”

然后他便转身,去翻看另外的书籍。

其实只要好好在意一番,就知道顾泯其实在短暂的一天之内,已经看了两本书了。

这个速度,不仅是不慢,而是极快。

老摊主低声骂了一句,他娘的,还看走眼了?

他抬头的时候,对面的谢宝山,眼里满是笑意。

实际上顾泯之前进入小巷的时候,他们这群人,根本就没认真看过眼前的年轻人,要不是刚才那一下,他们估摸着直到顾泯离去,都不会想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凡。

这要是传出去,妥妥的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笑话了。

等到日暮西山,天色暗去,刘在云这才站起身来,那本书,他看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将书放回书架,顾泯说道:“明天继续。”

刘在云点头,对着顾泯和老摊主点头致意,然后很快离去。

顾泯等他离开之后,取下那本书,发现是一本讲述各大仙山的修行之法的书籍,说得浅显,不过是将那些仙山的大致道法讲述一遍,当然不会有什么施展之法和破解之法。

顾泯对此倒是有些兴趣,干脆点了一盏油灯,就此挑灯夜读。

一个祀云钱就拍在桌子上,算是油钱。

“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看着也不像是个穷光蛋!”

老摊主后知后觉,不愿意再把顾泯当作没钱的小家伙。

顾泯嘿嘿一笑,也不多说,拿过那本书,就开始翻动。

很快他便看到了天玄山的地方,之前粟千云施展的道法,在这里都有记载,顾泯挑眉看向那召唤英灵之法,吐出口浊气。

而后他加快速度,没到半夜就把这册书看完了。

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

擦去那些冷汗。

顾泯算是发现了,在这里看书,对自己的心神的磨砺有相当大的好处,所以他越发坚定要把这书铺子的所有书看完之后,再说离开的事情了。

……

……

之后一连四五天,刘在云都来这边看书,终于是在第四天日暮时分,将这本书看完了,顾泯递过去一个酒碗,问道:“喝酒吗?”

一坛桂云香,才买的,五百祀云钱。

刘在云一怔,本想拒绝,但闻着酒香,便说了句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对坐,甚至是连那张桌子都没有。

不过那边的老摊主,酒还是有的。

老人不愿意掺和这些年轻人的事情,独自小酌。

“道友是这城中长留之人?”

刘在云喝了口酒,才开口询问,之前他看到顾泯每日都在这里,而且在书铺子里异常自若,好像是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一样。

顾泯摇头道:“也是初来乍到,把手里的一千祀云钱花了买酒,请老先生喝了场酒,老先生看我没地方去,收留我了。”

听着这话,老摊主险些一口酒喷出来,他是看着这小子没地方去,才留他住在这里,可这会儿看来,真是他娘的瞎了眼。

桂云香,这说买就又买了一坛。

这是缺钱的人?

而且看那小子一身隐而不发的剑气,只怕是如今这重意境里,没一个人是他的敌手。

老摊主前些日子甚至得知,这天骄榜榜首,现在改头换面了,可不是什么祀山御风了,而是一个剑修了!

剑修。

想着这里,老家伙就有些气。

刘在云一怔,称赞道:“道友是洒脱之人。”

顾泯小口喝酒,“都是运气好,要不然这会儿只能睡大街了。”

这句话实在,实际上即便是手里有着一千祀云钱的那些修行者,大多也没有入住客栈,而是就在一些偏僻角落默默修行,一来是因为客栈的房费实在是太贵,二来便是这些祀云钱,他们想要留着花在别处。

“之前看道友那位道侣,想来是心仪那边的某件胭脂,怎么不买,嫌弃太贵?”

顾泯想起一事,乐呵呵说道:“钱固然重要,可身边人也重要,要是这也舍不得那里也舍不得,八成钱省下来了,心也凉了。”

刘在云窘迫道:“实在是太贵了。”

顾泯端着酒碗,拉起刘在云,笑眯眯说道:“是哪一件?我去帮你砍价,绝对物超所值。”

被顾泯这么搭住手腕,刘在云也不好再拒绝,两人走进那家胭脂铺,还没开口,那妇人便笑着开口,“得了,看着这小子的面子,东西送你了,不过有句话姐姐得说,那小子说得对,钱该花就得花,一味的省着,要出问题,不过姐姐这个过来人,再附送你一句,买不起胭脂,总有买得起的东西,有没有想过买一下?”

妇人递出胭脂,一番话语点醒刘在云,后者后知后觉,一番感谢之后,小跑离去,这些天,他不仅没给自己妻子购买胭脂,更是每日都待在这里,已经着实冷落了她,这会儿还得赶紧回去才是。

“道友,今日之恩,刘在云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跑到巷子口,那刘在云还不忘感谢顾泯。

顾泯喝了口酒。

就要说话。

妇人一屁股坐在竹椅上,胸前波涛汹涌,好似天下最美的风景。

顾泯刹那失神,很快回神。

“胭脂送出去了,可你小子哪里有啥面子?”

妇人磕着瓜子,笑眯眯说道:“别想说用钱来买,之前还好说,可这会儿东西都送出去了,你这小子用钱就不行了,答应姐姐一件事。”

顾泯问道:“什么事情。”

妇人嗑着瓜子,默不作声。

顾泯打趣道:“可别是有什么负心郎要杀,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妇人吐出瓜子皮,叹气道:“是有个负心郎,不过你这个小剑修还真没办法去杀了,姐姐也不好叫你去送死。”

顾泯点头,“那是自然。”

妇人瞥了顾泯一眼,这才说道:“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再上战场了,你这次上战场,能杀几个?”

顾泯苦笑道:“姐姐之前不还是说我注定会死在战场上?”

“老娘看走眼了不行?这样吧,咱们这里八个人,你杀八个人,我让他们每人送你一样东西。”

这句话声音不小,当然是说给自己那些邻居听的。

没人反驳。

顾泯说道:“我还不敢保证。”

妇人只是看着他。

顾泯没法,只能答应下来。

妇人喜笑颜开,伸手揉了揉眼前年轻人的脑袋,嘱咐道:“杀人尽力而为,但活着才最好,知不知道?”

顾泯点头。

这事儿他明白。

……

……

说要一家送一件东西,那的确不假,那边酒铺子里送出一坛药酒,算是疗伤灵药,老摊主这边,则是一本剑经,算是让顾泯在修行路上可以旁征博引。

那边古董铺子老板送出来的是一条白玉腰带,据说它的上任主人,戴着这条腰带,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名声之高,丝毫不弱于如今的晚云真人。

至于胭脂铺妇人,送出来的东西就要精巧的多,是一个小纸人,上面留下了顾泯的一滴精血,在某些情况下,这小纸人就可以替顾泯挡一次灾祸。

算是给顾泯多了条命。

这的确是至宝中的至宝了。

其余人多多少少也送出些东西,都算珍贵。

虽说之前便觉得这条巷子里的人都挺好的,但顾泯没想到,这会儿自己竟然能能收到这么些东西。

一时间,还到底是有些感动。

收好那些送出的东西,顾泯平复心情,继续在书铺子看书。

后来隔了几日,刘在云来过一次,兴高采烈的,说是顾泯和那胭脂铺妇人说的话没错,只是看他脸色苍白,手时不时是扶住腰。

顾泯也是劝他注意身体。

再过了小半个月,顾泯已经将书铺子里的书看得差不多了,约莫已经看了三分之二,而他的心神,也变得异常的坚韧了。

这日清晨,朝阳初升,一片朝霞洒落。

顾泯搬了一把竹椅,坐在巷子里。

其余铺子里,也有人走出来享受这些阳光。

哪怕是已经看过千万个这样的日子,但他们依旧开心,好似第一次看到的那般。

忽然巷子外起了几道脚步声。

顾泯歪过头看去,发现有几人,朝着这边巷子而来。

一行三四人,打扮都不凡。

顾泯提起竹椅,往铺子里走去。

此刻巷子外,还有两个人路过。

穿着红袍的那个男人瞥了一眼巷子里,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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