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长,尤其是身上有伤,伤痛一直刺激自己的情况下,顾泯觉得这个长夜,十分难熬。
燃烧着的火焰,没有给他多少温暖,赵陌草已经沉沉睡去,就在顾泯脚边。已经十分疲倦的洛瑶没敢闭眼,如果李成雪还活着的话,唯一能和她对上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好在之前她已经被顾泯重伤,同样是重伤之下,洛瑶可一点都不怵李成雪。
毕竟她洛仙子的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她透过火光,看向那边紧闭双眼的顾泯,顾泯的容貌不算出众,可身上有一股奇妙的感觉,很能吸引人,那种奇妙的感觉,已经不是容貌所能阻挡的了。
况且这样一个剑修,给人的魅力,实在是难以阻挡,如果对方没有暴起斩杀粟千云,那……
洛瑶思绪复杂,一时间便已经想到了远处,等到她收回思绪的时候,顾泯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位才斩杀了粟千云的年轻剑修,正在安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但眼含星辰,无限广阔。
真正的天才,眼前从来不会只是眼前。
洛瑶想转过头。
“事情想太多,总会很麻烦,我最开始练剑的时候,就是这样,后来才明白,一旦眼里只有剑,那事情会简单很多。”
顾泯主动开口,打消洛瑶的顾虑。
洛瑶感慨道:“大概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在修行大道上走得很远,才能毫无顾忌斩杀粟千云,不过换句话来说,粟千云死在战场上,的确是最有益处的事情。”
换位思考,如果是最后洛瑶做决定的时候,大概会选择放过粟千云,让他死在战场上。
顾泯看了洛瑶一眼,面无表情。
“这样的人,死在哪里,都没什么问题。”
顾泯补充道:“当然,还是得早些去死,要不然祸害人间,很麻烦。”
洛瑶对这番说辞有些无奈,倒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什么用了。
她有些不甘心的继续问道:“你敢杀他,当真不怕天玄山?”
顾泯洒然道:“无非一死。”
洛瑶这一次,是怎么都不愿意说话了。
只是良久之后,她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这件事,注定会惊动人间的。”
……
……
天玄山。
山门前,今日上山下山的修行者少,陈尘得以空闲下来,他拿出一份罗浮宫刻录传遍人间的大小事,随意的看了一眼最近这人间里发生的大小事务,并无发现太多不同之物,便将其丢在一旁,拿出另外一本真经,翻阅起来。
那本真经晦涩难懂,即便是天玄山最为天才的弟子,只怕也很难在短时间
里便看完,可这位守山人,只是用了一个时辰,便将其全部记在了脑子里,放下真经,陈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是午后,万里无云,最是睡觉的好时候。
不过就当他准备往椅子上一靠,闭眼之前,一道伟岸如山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道上。
天玄山掌教,突兀出现。
陈尘起身,对着山道行礼,“弟子见过掌教。”
天玄山掌教站在山道上,背对陈尘,没有说话,但只是刹那间,陈尘便感觉到山道消亡,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海浪呼啸,自己脚下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而天玄山掌教便站在远处的海浪上,漠然开口,“世无明灯,你独行?”
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陈尘的脑海,那是最为玄妙的精神攻击,要是一个不好,他应对不好,只怕就要出事。
陈尘轻声道:“世无明灯,我便是明灯,无前人照我,我便照世人。”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陈尘忽然便好似融入了海浪之中,任由海浪拍过身体,全无抵抗之意。
突然间,山道复归,一切风平浪静。
天玄山掌教重新出现在山道上,以背而对陈尘。
“我天玄山还能出你这样一个圣人,真是了不得。”
天玄山掌教的声音充满了漠然,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陈尘脸色微白,淡然道:“也无祖师说,天玄山只能出些豪强,不能修本心。”
“豪强?不是强盗?”
天玄山掌教的声音有了些波澜,但不是怒意,而是别的。
陈尘微笑道:“强盗窝里出个读书人,也挺好,只看掌教能不能容。”
“我若是不容,你早死在那年的雨夜里了。”
天玄山掌教提及这件陈年旧事,陈尘沉默片刻,摇头道:“那夜之事,弟子不愿意再提,掌教也不必以此相邀。”
天玄山掌教问道:“不想做掌教?”
“在山门处做不得掌教?”
陈尘淡然笑道:“有可能时,掌教不想让也只能让,无可能时,掌教推我去坐,也坐不稳。”
天玄山掌教的声音里有些欣赏,“你这样的人,生错了时代。”
陈尘正要开口回答,却猛然听得山顶处的钟声响起。
清幽无比的钟声,缓慢飘出,让整个天玄山都听得清清楚楚。
钟声响起,必有大事。
天玄山掌教微微仰头,化作光华,消散在山道上。
片刻之后,藏云峰前,李玉堂脸色铁青,看着前方断崖,眼中有着无尽杀意。
直到天玄山掌教的身影出现,李玉堂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见过掌教。”
按下愤怒,他声音平静。
“是何事?”
天玄山掌教询问事物。
“粟千云,死在遗墟里了。”
李玉堂才得到禀报,是那边长生殿的殿主告知的,长生殿里有着天玄山所有人的命灯,今日那位殿主照例巡查长生殿,便发现了属于粟千云的那盏命灯,已然熄灭了。
这说明什么?
那显而易见,便是那位天玄山年轻一代里的第一人,已然死去了。
天玄山掌教也有些意外,进入遗墟里的修行者中,并无谁能够和粟千云比肩,为何他还是死在了那里面。
“成雪呢?”
“成雪暂时无恙,可否用引渡符将其带回?”
毕竟李成雪还是他李玉堂的孙女,在这个时候,他自然也想不了太多,只想自己的孙女安然归来。
天玄山掌教嘲讽道:“在万古协定下,粟千云死了,咱们不可追究,你还要在那几位的眼皮子底下带回李成雪,你真当天玄山的脸皮就这么不值钱?”
李玉堂一时语塞。
“粟千云死了,便能敲钟?”
天玄山掌教看向匆匆赶来的那位修行者,那人便是负责看守山顶天玄钟的。
如遇大事,他可撞响此钟告知一山上下。
粟千云虽然是天玄山年轻一代里极为不凡之人,但远远达不到身死便能让天玄钟响起的地步。
那位修行者躬身行礼之后,摇头道:“启禀掌教,天玄钟响,不是因为此事。”
无数修行者赶往藏云峰,在见到这位天玄山掌教之后,都是恭敬行礼,而后站立在一侧远处。
惊动整个天玄山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天玄山不等那个人回禀,便知晓了答案。
眼前的天幕之上,不知道千万里远,又好似就在山顶空中,一片金灿灿的流云缓缓出现,而后消散,露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来。
“那是……罗浮宫?!”
有人惊骇出声。
然后天玄山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罗浮宫地位超然,拥有所有宗门都比不上的底蕴,但却从来不在世间发号施令,罗浮宫的存在,仿佛除去每日刻录人间大小事之外,便是制定天骄榜了。
千年万年,罗浮宫制定的天骄榜,从无问题,排名之事,更是准确。
这一点,已经是世间公认了。
而如今,罗浮宫又一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是为了什么?
天玄山掌教漠然以观。
随着一卷金灿灿的卷轴出现,一声声惊呼响彻天地。
“这是……换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