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和赵岸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是一愣。
然后,赵岸民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突然动作,发足往外狂奔。
陈宇也同时动作,喊了一声:“追!”
三人往楼下狂奔而去。
如此突如其来的动静,把整个婚宴上的人都惊着了,赵铁根一桌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夫妻俩大喊:“二宝!”
其他桌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外看,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三人从楼上追到门口,赵岸民已经不见了踪迹。
陈宇只花了一秒钟反应,便吩咐:“分头找,把你们的兄弟都叫过来,谁找到赵岸民,我给一万块钱。”
两个社会摇眼睛都亮了,连忙答应,钻了出去。
身后,酒店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就在这时,变故再生,赵铁根因为突发的动静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顿时狂咳不已,好半天顺不下气,咳出一口脓血,当场晕厥了过去。
婚宴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陈宇看到后,连忙大呼:“来人,送医院!”
几个年轻汉子听见响动,连忙搭着手,把赵铁根抬到了镇医院。
陈宇想了想,总觉得心里不安,也跟了过去。到医院时,镇上的医生已经给赵铁根作了简单的检查,脸色很是难看。
赵铁根没有断气,但惨白的脸色告诉所有人,他这条命留与不留,也只在一线之间了。
医生生硬道:“这个病我们治不了,要想活命,赶紧去大医院!”
亲戚们全聚在外头,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叽叽喳喳地出谋划策。赵岸军站在人群中间没有反应,说淡定吧,也不是淡定,应该说冷漠还差不多。
陈宇本不想多掺和,可一想,赵铁根落得这样,和自己也不无关系。他要是在今天一命呜呼了,不说赵岸民会不会找自己寻仇,便是自己心理上也过意不去。
想到这儿,他掏出钱包,抽出五百块钱随手递给一个人,吩咐:“去租个面包车,这就送他去县医院。”
那人愣了愣,看陈宇脸色坚毅不容辩驳,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去了。
赵岸军和其他亲戚看了陈宇一眼,从刚才在酒楼里看见他,就在猜测他和赵岸民的关系。
赵岸民发财的事情,亲戚们都知道了,但没有一个相信他是真的发了财。
连赵铁根也怀疑,儿子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要不然怎么钱寄回了家,人却不敢回来。
按照赵铁根还算淳朴的道德要求,他是不肯要这钱的,但是贫穷和绝后的困境,让他只能把道德嚼碎了吐掉,咬着牙关把那几十万付了彩礼,并起了新房子的地基,给大儿子讨个老婆最是要紧。
现在,面对陈宇这个“债主”,赵岸军和一众亲戚都觉得没脸,既不敢赶他走,也不赶反驳他的话,最后只能愣愣地听从他的摆布。
一场婚礼,开始得热热闹闹,结束得却十分草率甚至可怜。
一个小时后,赵铁根被送到县人民医院,进了抢救室抢救。
赵岸军拿不出钱来,陈宇从旁边的银行现取了两万,预备住院用。县医院的医疗水平也有限,但勉强把赵铁根抢救了过来,不过医生告诉,患者的尘肺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要住院治疗。
一听要住院,赵岸军的脸色活过来,连忙问:“要多少钱?”
医生似乎是看惯了这种情形,面色冷峻:“治肯定是治不好了,但尘肺病本来也不是绝症。住一段时间院,回去后好好保养,多活个三五年应该没问题。但是这治疗费……”
陈宇听不太懂江州口音,但两人的对话,他也听了个大概。
赵岸民脸色犹豫,赵母低着头一言不发,同来的一个亲戚问家里还有多少钱,母子俩都不说话。
陈宇一看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
农村人结婚,有多少家底都能掏光,不欠外债就算是成功了。
不管赵岸民拿了多少钱,能拿给哥哥结婚,肯定是不够的,赵家的家底绝对掏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看病……
陈宇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老头最后的结局。
其实到此,他完全可以不管了,赵铁根已经抢救回来,结局如何便不再与他相关。
但陈宇想了想,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把两万块钱塞给赵岸军,冷道:“这笔钱你拿着,给你爸付医药费,回头我再给你留个电话,需要多少钱给我打电话。”
赵岸军惊得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句话说不出来。
陈宇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起来:“别想太多,我不是在做慈善。拿了钱,给你那个弟弟打个电话,让他来找我。”
“你……你是谁?赵岸民到底犯了什么事?”赵岸军终于开口说话。
“反正我可以告诉你,他没犯法,至于跟我有什么过节,你就别管了,我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赵岸军低下头,似乎在权衡利弊,好一会儿道:“我……我做不了他的主。”
陈宇没再多说什么,这本身就是个赌局,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没有第三条路。
他离开了医院,在县城找了家条件还算可以的酒店住下,等到下午三点,接到手下电话:没找到赵岸民。
陈宇已经料到了。
一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想藏一个人,太容易了。
陈宇最后的希望,全寄托在了赵岸军身上。
他只给了自己两天时间,如果到明天下午,赵岸民还没出现,他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从别处想办法。
这一夜,陈宇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手机上打来一个陌生号码,陈宇一看,便猜到是谁。
“喂?”
对面没人说话。
“赵岸民是吗?”
“……对!”
陈宇松了一口气:果然。
赵岸民既然打电话过来,就已经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陈宇敢赌,也是料定赵岸民比赵岸军更孝顺,更有人性。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他冒这么大风险挣到的钱,寄给了家里。
当天上午十点,两人在酒店旁边的一家饭馆里见了面,要了一个包厢。
陈宇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我在医院说的话算数,你爸住院治疗的钱我全包了。等他出院,我还可以再拿2万,做定期洗肺治疗和日常用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赵岸民低下了头,十分纠结。
陈宇平静道:“你爸晕倒,我逃不了干系,即便你不说,我也还是会出钱给他治疗的!”
前面那句话,赵岸民早有准备,但这句话,当场把他惊了。
他瞪大了眼睛,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宇不再开口,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说服自己的内心,吐露真相。
好半天,赵岸民终于溃败,认命一般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龙腾P,是他自己叫的,还是你陷害啊?”
“是他自己叫的。”
“他哪来的电话?”
“他很多年以前也是个玩咖,结婚了以后才收敛。虽然没再出去过,但是一些会所的电话,他还是有的。”
这个答案,和陈宇自己想的差不多。
他继续问:“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P,难道就因为他老婆怀二胎?”
赵岸民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给龙腾开车也有好几年了,他知道我挣的钱都花在那种地方了,觉得挺有意思,经常在车上会聊那种事。这次在京州,我知道他因为老婆怀孕憋得难受,故意说我最近嫖了好几次,能看得出来,他很感兴趣,那天晚上又喝了酒,所以……”
“你没给他下药吧?”
“没有没有,我……我想过,但是不敢!”
“那你怎么保证他会叫小姐?”
“我不敢保证,就想着如果他不叫,我就豁出去,主动叫一个上门。没想到他真叫了……”
“然后你就打了举报电话?”
“……对!”
陈宇深吸一口气。
问到这儿,和他的猜测基本上吻合,没有意外。
现在,就剩下最后一个谜题……
“谁指使你的?”
“……”赵岸民低着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既然都主动找我了,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还要隐瞒吗?”
“我……不是我要隐瞒,是这个人,我真的得罪不起。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再去找他,他一定会来找我算账,到时候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陈宇看他一脸急色,知道是真的害怕为难。
他想了想,道:“不说可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说是不是就可以。”
赵岸民还在想要不要答应这个条件,陈宇的问题已经出来了。
“这人,是天晟内部的人吗?”
“……是。”
“是公司艺人吗?”
“……不是。”
这个回答,真是让陈宇惊了。
在见到赵岸民之前,他对幕后黑手的猜测,其实是倾向于某个艺人的。某个和龙腾或者杨总有仇的艺人,有钱能买通赵岸民,也有足够的动机去陷害龙腾和天晟。
但是现在……
赵岸民的回答让陈宇顿时慌了,片刻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如果不是艺人,能花一大笔钱买通赵岸民,绝对是有一定职务的人,这样的人在公司可没几个。
第三个问题不用再问,陈宇惊恐抬头,眼神里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