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銮驾之内的帝辛一面低头凝望着手上的兽皮地图,一面用削好的石墨,在沿线勾勾画画着。
洪荒时代的战争与现代战争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部队的集结。
而且现代军队,都高度集权在国家的统治者手中;而这个时代,直接隶属于他的军队严格来说并不多。
而且他的军队除了朝歌附近的二十万人马外,几乎都分布在全国各大重要关隘和军事重镇,比如连斩五将的张奎高兰英夫妇,他们守的就是渑池县……
发动朝歌,或者是这些军事重镇的部队都是傻逼行为,除了路途遥远集结不易以外,还会造成国内守军空虚;
还有,打仗会消耗部队,连年的旱灾和北海的战事已让朝歌伤了元气,再行征兵等于自掘坟墓。
帝辛又不蠢,如今四方诸侯都在朝歌,拿“忠君爱国”之类的话忽悠一番,用他们的部队岂不是更好?
他最先考虑的是东伯侯姜桓楚。
这是自己的老丈人,据说有雄兵百万,他的儿子也就是王后姜氏的弟弟姜文焕更是以忠勇名冠三军,有万夫莫当之勇。
然而,略一思索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姜家父子一直忠义非常,若不是后来狐妖妲己和费仲设计陷害了贤后姜氏,他俩决计无反心——只要能保证一直与姜氏举案齐眉,未来东伯侯的雄兵必然是他的势力范围。
打一个小小的北海,何必要消耗自己的势力呢?
照着这个思路,帝辛立刻传召姬昌父子前来摘星楼面见。
不管这死老头将来反不反自己,都得让他出点血先。
哪知这老头姬昌还真是狡猾狡猾滴,带着儿子伯邑考讲了一番朝廷威德,仁义天下之类的假大空,居然推脱北海乃是北方崇侯虎属下,西岐军前往北地一则绕远,二则越权,望大王考虑。
这番阳奉阴违推翻了帝辛对于周文王的良好印象,他横了这老奸巨猾一眼,干脆直接掷下严旨,命商容随行,比干黄飞虎留守朝歌打理朝政,西伯侯则两个月内集结军队,出兵北海。
帝辛放下手中的地图,掀起銮驾的竹帘一角:
左军上将军鲁雄的黑衣禁卫军被黄色服制西岐军围绕,漫天黄沙中,由九万人组成的先头部队蔚为壮观。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除了他的禁卫军外,此刻随行的,多是西岐的辎重部队。
“大王,您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啊。”
同坐銮驾内的商容轻声说着。
实话说从朝歌千里迢迢到北地,虽说身为大王的他,衣食住行条件必定是最顶级的——可即便如此,走风漏气的破马车,还有过于糟糕的食水条件,让他不禁感叹时代的落后。
待我平了北海,就带领人族发展。
“老丞相一路而来也是辛苦了!”
帝辛摆手笑笑又道,“听晁雷说,老丞相的家乡就是北地,这回也算是旧地重游。”
商容应是着:“大王所言正是。老臣是冀州扶风县人士……据此地不远。”
冀州?似乎是苏护治下……
帝辛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刚不自觉地想起那只祸国殃民的狐妖,就听銮驾之外的心腹晁雷叱马飞奔而近:“禀告大王,大军已进入冀州境内!”
躬身坐在布垫上的商容欠身道:“大王,闻太师已遣心腹至冀州府恭候,您这一路辛苦,可歇上几日了。”
开拔的部队的需要沿途在大城市集结,一方面是为了休整,更多的是补充给养。
可让自己在冀州府歇脚……他多多少少有点膈应。
不会这么倒霉吧,女娲就算找了轩辕坟三妖,也是在进献妲己的时候才附的身;自己都没接受那娘们,狐妖应该不会千里迢迢跑冀州。
自我安慰了一番,帝辛也着实累到了。这大热的天气他最想的就是美美洗个澡,然后有个阴凉舒适的地方大吃一顿再睡上一觉。
说话间,又有两人打马靠近,帝辛如今已有了接近天仙的修为,老远便看清是苏护和其子苏全忠。
“微臣苏护,携犬子前来迎接大王!”
“愿大王福泽深厚,身体康健。”
苏护滚鞍下马立刻和儿子苏全忠叩拜在地。
帝辛命二人起身前方带路——此处距冀州首府信都县大约三十多里的路程,出城迎接的父子也算有心。
稍晚,鲁雄携大部队驻扎城外,帝辛则是在苏护父子的迎接下,直接进入冀州首府信都。
要知道北海战事已接连打了几个月,渐有蔓延的战火已是严重影响到了边地三州,尤其是比邻北海的冀州老百姓,更可谓苦不堪言。
所有人都在期盼这场战争早点结束,让困苦的生活早日回归从前……现下大王携朝歌和西伯侯重兵前来增援平叛,浩浩荡荡颇有一战必胜的阵仗。
边地三州的百姓顿时陷入一片欢腾,冀州更是自发前来迎接王师——待帝辛的銮驾进入信都城之时,百姓分列在净水泼街的大路两侧,齐齐欢呼跪倒在地。
手边传国玉玺一阵阵温热,小股气运涌至丹田,帝辛说不出的畅快舒适,像一泓清泉瞬间清洗掉沿途积累的劳累。
苏护父子引领帝辛入苏府歇驾;商容,晁田晁雷,姬昌父子等人亦是随王伴驾一通入苏府。
目光冷毅地扫过跪了一地的苏府上下,帝辛蹙眉道:“苏护,如何不见家中女眷?”
其实他最关心的还是妲己——也不知那该死的狐妖有没有附身。
眼看商容极不自然与苏护对视,后者则是旋即诚惶诚恐道:“大王以及诸位大人入府,微臣怕女眷扰清净,便只留了几个服侍丫头,让拙荆携小女妲己去往偏府居住。”
妙极,怕的就是你那个狐妖女儿……附不附身的,还是离老子远点好。
于是先洗漱更衣稍作休息,帝辛立刻宣召众人前来。
已是身在北地,兵贵神速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弄清楚前线的状况。
显然知道自己提前要来,苏府是重新翻修过的——
敞厅里的置设虽不华贵,但那些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桌椅板凳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苏护还贴心地做了大沙盘,上面用各色石子标明了各方势力。
嗯,确实是个得力干将,值得自己拉拢。
“大王,上古时期大禹治水,重新划分大地为九州,冀州为‘九州之首’……过了冀州便是北海三郡之地。目前闻太师大军驻扎幽州兵临营州,与袁福通交战已有一月余。”
商容对着面前的沙盘指示着。
说是三郡,北海地界儿也不小,分为幽州,营州和燕山;只是北伯侯崇侯虎向来设郡守,所以朝廷也只以三郡相称。
帝辛无声点头,一旁的苏护接过话茬道:“冀州目前粮草虽是充足,但后续增援部队紧随其上,恐怕一个冀州很难供应整个大军。”
“大王,此次我军只携带了三十万石粮草……西岐山高路远,怕是不能满足前线将士的吃穿用度。”
一听苏护的话,姬昌赶紧上禀道。
厌恶地瞪了这过分算计的老头一眼,帝辛声音低沉:“老丞相,传孤的旨意!命留守朝歌的比干王叔于雍州、兖州和青州三地征召粮草,火速发至冀州,务必保证前线用度。”
这话是他故意压姬昌的。
不管是洪荒还是历史,文王姬昌都是以明君的形象示人的。
什么“克明德慎罚”,勤于政事,礼贤下士广罗人才什么的——可自打要他西岐发兵以来,帝辛听了无数阳奉阴违的怪话不说,一路而来行军速度也是极为迟缓。
如此明显的畏战行为让帝辛大为光火,看来所谓的大伪似真大奸似忠还真是至理名言。
“大王运筹帷幄,自然能决胜于千里之外,只是现下主力部队尚未集结完毕,是否要原地休整?”
面对帝辛的软钉子,姬昌和没事人似得又说着,“西岐军长途跋涉,怕是会水土不服。”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他的军队过多参与北海的战事。
“西伯侯,你的老爷兵要真不想打仗,不妨直说了干脆!用的着这样推三阻四的吗?”
站在身后的晁田口气不快。
“晁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家父也是为大王计……此次增援北海,主力部队是我西岐军,如果真出现大批人马水土不服,岂不是误了大王的大事?”
随侍一侧的伯邑考面容平静。
这话听来不卑不亢,颇有些仁者气度。
相比过分油皮的姬昌,伯邑考更显君子;
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不过从这件事上,帝辛深切体会了什么叫做“拥兵自重”。
看来,就算不为了搜集人族气运,未来他也得将统治之下的军权,都收归自己手中。
刚打算训斥几句,敞厅之外负责安全防备的殷破败小跑入内:“大王,闻太师手下的余庆将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