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擎天闹了这么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震惊。杨婉妡再怎么心灰意懒,也不禁向那边看了几眼,郭采莹在耳边一说:“你再不管,他就要自己撞死了。”心头一颤,终于开口道:“谁让你在那撞头的?快停下来。”
海擎天连续数下,没能将树撞断,已被震得眼前金星乱冒,脑海中嗡嗡作响,杨婉妡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便没有听见,仍是一下一下的,用头在树干上猛撞。
郭采莹拉着杨婉妡快步走下大路,把杨婉妡往海擎天面前一推,口中道:“他没听见,现在给他说。”
二人相距甚近,打了个对脸,杨婉妡见他头脸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心里大为不忍,柔声道:“傻子,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这样?”
海擎天正撞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身子也有些摇晃,忽听杨婉妡软语温存,对自己大有关怀之意,只觉自己所做的一切终于有了回报,脸上现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不料自己连续运功,真气已被提到极限,这口气一泻,立时支持不住,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
杨婉妡见他虚脱般坐倒,忙蹲下身子搀扶,海擎天头上疼痛,脚下酸软,心里却还十分清醒,哪肯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当下假装昏迷,把头靠在了杨婉妡肩上。
张正一直跟在杨、郭二人的后面,此时见海擎天靠在杨婉妡肩上,登时怒道:“姓海的,把你的狗头拿开!”
海擎天假装昏迷,紧闭双眼,当然不敢回嘴,杨婉妡回头道:“咱们鬼门弟子,岂可出口伤人?”
张正急道:“他、他、他,他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还不快让他走开?”
杨婉妡感觉到海擎天头脸上的鲜血流淌下来,沾湿了自己肩头的衣服,但人家受了重伤,不省人事,怎好将他推开,说的:“他要是走得了,还用我扶吗?”
张正忙道:“他是个大男人,身宽体重,我来扶吧。”
杨婉妡迟疑道:“你……”意思是你跟他向来不睦,这次怎么忽然好心,愿意帮忙了。
张正道:“他好歹是咱们的同门师兄弟,又犯了疯病,撞坏了脑袋,我帮他一下,也是应该。”一边说,把海擎天从杨婉妡手上扳到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说道:“外伤不重,就是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碰坏了,反正他以前也不灵光,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放心好了。”
海擎天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狠狠的咬张正一口,但若张口咬人,自己假装昏迷的事也就露了馅儿,妡妹一定更加生气,未免因小失大,只得强行忍住,一动也不敢不动,两道浓眉却不自禁的牵动了一下。
张正也不管他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将他平放的地上,取出纱布给海擎天包扎头上的伤口。纱布在海擎天的头上缠了数圈,连鼻子带眼都包住了,只剩下嘴巴露在外面。
杨婉妡看他这等粗糙的包扎手法,秀眉微蹙,道:“鼻眼上又没伤,你包住干什么?”
张正道:“妡妹,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在药王门新学到的裹伤方法,眼不见为净,包住眼睛,才能不受干扰的调养身体,伤处才能好得更快些。”
杨婉妡半信半疑,说道:“是吗?那包住鼻子干什么?怕闻见好吃的东西吗?”
张正连声道:“对对对,就是怕他闻见好吃的。受伤的人要忌嘴,不能什么都吃,跟药性冲突的,对伤口不利的,都不能吃。”
杨婉妡道:“那要是有人胳膊上、腿上受了伤,也要包鼻子、包眼睛吗?”
张正道:“嗯,这个……有时用包,有时不用包,需视具体伤情而定。”
杨婉妡的眼光转向郭采莹,问道:“是这么回事吗?”
郭采莹笑道:“当然了,我师兄说的,还能有假?”
其实他二人入了药王门之后,药公事忙,只传了几套剑法,尚未来得及教授岐黄之术。外人只知他们是药门弟子,哪能知道他们学过什么,没学什么,因此杨婉妡信了一大半儿,说道:“既然如此,就按你们药王门的医治之法,调理救治好了。”
李倾阳等人见总算有人把海擎天拦了下来,全都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药王门的人出头,那是最好不过,将来万一他有个好歹,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李倾阳又低声向朱凤山和武青峰询问意见,二人均说现在救人要紧,日后再跟海擎天以及嵩山派理论。这显然是不再追究之意,李倾阳连连点头,传令道:“各就各位,准备启程。”
围拢在身边的华山派弟子纷纷返回大路,张正把海擎天横抱在怀里,跟在众人之后,也向大路上走去。
他对海擎天这个情敌毕竟恨之甚深,向大路上走时,抱住海擎天身体的双臂微微放低,使他的一只脚拖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前行。有时趁杨婉妡不注意,更将他的下半身在倾倒的枝干上扫过,杨婉妡回头看时,才抬高他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海擎天哪能不知张正暗中使坏,但仍咬牙忍受,他打定了主意,能多坚持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妡妹见我伤重,心中挂念,我醒来之后,她能多陪我一会儿,多跟我说一会儿话呢。
所有人都上了大路,重新整队出发,张正抱着海擎天走了一程,他不能运用内力,已有些胸闷气短,支持不住。
郭采莹见他脚下蹒跚,头上冒汗,说道:“师兄,你歇歇,我背他一会儿吧。”
张正道:“不用,我不累。”
郭采莹道:“要不让杨姐姐背他一会儿,好歹也要有人替替你呀。”
张正大声道:“更加使不得,你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有我们这些大男人在,不用你和妡妹插手!”
郭采莹“哦”了一声,小声道:“你急什么?人家不是怕你累着,关心你嘛。”
杨婉妡落后几步,默默的跟着二人往前走,偶尔张正回过头观看,杨婉妡转头看向别处,不与他目光相接,脸上的神色也是颇为清冷。
张正想找个由头跟杨婉妡说几句话,但郭采莹离得太近,有些话不好出口,一边坚持着往前走,低头往海擎天脸上看去。只见他头脸上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嘴,看不出脸色变化,心想:“他总算是个青年好手,碰了几下头,就能昏迷这么长时间?别是早已醒转,让我出力抱着吧。”
言念及此,一边往前走,右手在海擎天大腿上使劲拧了一把。海擎天吃痛,身子一挺,鼻孔中跟着“哼”了一声。张正已知他果然是清醒的状态,心想:“好小子,还真是假装昏迷,骗我来着,哼!你要是自己不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心中雪亮,脸上不动声色,走一步,在海擎天身上拧一下,连续十几步下来,海擎天的腿上、肩上、背上已经被张正拧了个遍,痛得他浑身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却仍是苦苦支持,没有喊出痛来。
郭采莹跟张正走得很近,看出了异状,轻声道:“师兄,他好像醒了,咱别上他的当,放他下来吧。”
张正道:“没醒,还早着呢,他脑子受了重伤,昏迷中有些动手动脚,哼哼唧唧,都是脑部受伤者应有的症状。”
郭采莹道:“是吗?那倒是挺吓人的,要不要把他放下来,咱们再好好检查检查。”
张正道:“不用,停下来检查太耽误时间,华山派的人走的快着呢,别被他们落下了。”
郭采莹道:“那我让他们留下几个人,等咱们一等。”压低声音,又道:“真跟丢了也没关系,咱们正好不用去华山了。”
张正道:“那怎么行?大丈夫言而有信,半路上逃跑算怎么回事?我还能走上三五十里,你别管了。”
从腿上被拧第一下开始,海擎天已知自己装昏迷的把戏装被张正识破,但张正拧起来没完,越拧越狠,不禁勃然大怒,又实在忍不了皮肉之苦,便欲跳将起来,暴打张正一顿,以雪心头之恨。
便在此时,有两名华山派弟子驾着一辆带车厢的马车行来。其中一人道:“此地离华山尚远,海少掌门的伤势也重,背着抱着都不合适,放车上来吧,我们用车载着他走。”
张正一定要海擎天疼得大叫起来,以证明他是假装昏迷,好让杨婉妡看清他的真面目,是以仍把海擎天抱在怀里,说道:“多谢两位大哥,我们药王门有一路行走大法,正是要在走路时运转功夫,给病人运功疗伤,要是一停下来,前功尽弃,那就可惜了。”
二人均没听过行走大法的名头,心想天下还有这种功夫,一边走路,一边救人?虽然心中有些不信,但转念又想,药王门的名声在外,天下皆知,一定有过人的手段,这姓张的少年真有此技,也未可知。先前说话的那人便道:“既然如此,辛苦你了,我们就走在前面,有需要时,随时叫我们过来。”
张正道:“有劳,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