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霞,你说,这是第几次了?”
少平两手一摊,继续说道:“身后尾随偷听,然后冷不丁从出现,出现就问责,金波和润生见你如老鼠见猫,大家不是都在惯着你吗?”
田晓霞没想到,少平能说出这番说词,霎时觉得很是没趣儿。
细想起来,他们是真的怕自己?
恐怕也不真是,想来一个是怕麻烦,另一个是因为少平罢了,当下有些委屈的说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只觉得好玩。”
“那你就玩吧。”
少平说罢转身,直行而去。
田晓霞急步跟上,“你可是在生我的气?”
少平停步,转身问他:“那年我从乡下来县里,在院里碰到的那个晓霞是何等的大方、爽气,可如今呢?玩,玩,什么在你眼里都可以玩,你凭什么?眼里还有事情的轻重吗?”
田晓霞到底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少平生气的原因了,“我爸他……”
“你不用说了,既然我来了,自去问他。”少平打断晓霞的话,再次转身走了。
独留下晓霞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润叶姐又让润生叫自己,就说明事情还在按原来的轨迹发展。
这样的信息,见面多次,自己还有委托的情况下,晓霞竟然没有给自己透露过一点,这是说不过去的。
到了院子里,见徐大爷在西边花坛那里,棉袄扔在一边,穿着灰毛线衣正拿铁锨翻土。
一年多不见,头发已经花白了。
“徐大爷,今年打算种些啥?”
“噢……是你小子,快一年了吧,怎么不再来了?”
“俄家是农村的嘛,咋能总往县里跑,您老歇会儿,我给你翻两下。”
少平说着递上烟丝,同时接过铁锨,开始翻土。
“好烟丝!市场上应该买不到,哪里来的?”
“俄爸种的,你尝尝,要是觉出好,以后我再给您捎过来。”
老爷子捏一撮闻了闻,“不用尝,就知道是难得的好烟,不是老烟农,根本营务不出来。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此,是有啥事儿?”
少平没有遮掩,直接道出来意,“我听说婶子正给润叶姐说亲事,就来问一下。”
“啊?你还管这些?”
少平信誓旦旦的杜撰:“那可不!润叶姐是俄大哥的媳妇,早定了娃娃亲的。只要润叶姐还愿意,那就谁也娶不走。”
老爷子茫然,“这……没听说呀。”
“这年月也不时兴这个了,谁还好意思提,俄大哥虽然是队长,可也还是个种地的,润叶姐又是个吃公家粮的,大哥不好意思声张。俄是这样想的啊,只要两人愿意,那就是真的,您说是不是,徐大爷?”
老爷子若有所思,“那倒也是,两人愿意就不是包办,事有先来后到,看来,是我那丫头办差了。”
少平善解人意道:“可能是润叶姐不好意思说,婶子也不知道,不能说是办错了事。”
田晓霞早进来了,听见少平在那里乱盖,禁不住又撇嘴。
只是这样一来,润叶姐只要默认,少平就把所有事情扛过去了,再也不用她操心。
哼,还真是体贴呢!
田润叶早在窑里听到了,禁不住又气又羞,见田晓霞回来,摆手示意她过来。
“你去,让少平给我死过来。”
“姐,你看,他多体贴你。”
“死女子,别乱说,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行,看我的。”田晓霞说罢,转身叉腰,扬声喊道:“翻地的那个人,俄姐说了,让你死过来。”
田润叶“嘤咛”一声,捂着脸逃进了窑里。
少平不管,他力气大,三下五除二翻完了花坛,才把铁锨递给老爷子,说道:“徐大爷,你忙,俄先过去一趟。”
“你忙,你忙,你别急,等我那丫头回来,我会说她的。”
“那行,有您一句话,比啥子都强。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婶子知道了肯定会听您的。徐大爷,随后俄再给您带烟丝来。”
刚进屋,就见田润叶正端着一个大红油漆盘,上面有一大碗猪肉烩粉,一盘雪白的馒头。
她先瞪了少平一眼,才把这些都放在桌子上,随后亲切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胳膊,说:“快坐下吃!我们已经吃过了,你吃你的,我出去刷一下碗筷……”
少平不会客气,三口两口吃完,随后摸出一把花生,坐在桌子旁,边吃边等人。
不一会儿,田润叶进来,说道:“你吃得好快。”言罢就要收拾。
少平拦住了她,问道:“你叫俄来,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亲了?”
田润叶脸色羞红,“嗯,是李叔叔家的儿子。”
“你愿意吗?”
田润叶白了他一眼,少平忙道:“好,好,我明白了,剩下交给俄。刚才在院子里说的话,你听见了吧?你呢,别承认也别否认,只坚持不同意李向前就好,其它由俄。新社会,只要你不同意,谁都没辙。”
“还是让你大哥来一趟。”
“行,马上就星期天了,俄回去一趟,保准给你办得妥妥的,还有啊,你一会儿就收拾东西,搬回学校去住。”
“为什么?”
“为什?你傻……”见田润叶挥起的小拳头,少平忙改口道:“呃,你想啊,俄既然那样说了,你还不趁机表明立场?搬家就是表态。”
“搬了家,她们如果还坚持说亲,那就是别有目的。福军叔这次在青贮一事上赚足了名头,咱们不欠他啥了。这事儿啊,除了你爸不好对付,其他人奈何不了你。”
田润叶有些担心:“那我爸那里……”
“到时候再说呗,你爸疼你,肯定不忍责备你,你就只管拖着。对了,习题的事做的咋样了?”
见少平这样问,田润叶忍不住伸了伸小舌头,做不好意思状。
“姐,你这事吧,说一千,道一万,如果最坏情况出现,最后还是要靠这些习题救命,脱出攀篱。”
田润叶问:“最坏情况是啥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命由我不由人,自主抉择人生路,一句话,女人当自强!”
“啊?!”
怎么会出现那样情况,我还有少安哥呢!
田润叶这样想。
她不明白,成人不自在,人生最无奈就是取舍,人这一生,总有自己最重要的事,为了得到,就要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