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过去种种，似水无痕。又何必要问吗？”
“我想知道。”
若是换成其他人，林雾瑶绝不会再去触碰深藏在心底的伤疤。
但苏晴梳不一样，不仅仅是上次的坦诚相见，更是心底对男人彻底失望之后，再度生出一种莫名的奢求……
林雾瑶转头瞧了瞧苏晴梳，看着对方那一脸真诚的模样。
她低下头来想了想。又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或许是在甜味的稀释下，林雾瑶的内心好受了许多。
返身坐到了茶几旁的椅子上，呆呆的凝望着房顶，思绪随之远去，就好似已然回到了曾经……
“不瞒你说，我的父亲曾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他……是个官员？”
“嗯，他曾在朝中做过了礼部尚书。”
“三省完了以后就到六部……哇，那的确很了不起了！”
“他是个直臣……”
“明白了，按照正常的套路，陈帝老儿肯定不喜欢他。”
“哈……”
一声浅笑，林雾瑶的赞同多少有些令人心酸。
“是呀，正如你所言，陛下是不喜欢他，到了后来更是连见都不想见到他。但父亲两袖清风，又没有什么把柄可抓。”
“哼，你这就想多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有没有把柄重要吗？”
“是呀，一点都不重要。有一年陛下借口南疆不尊文王化，治理困难，非能臣不可？就将父亲外调至这荒凉之地。”
“诶，我去，你爹还真是老实人，这话都信！”
“父亲的确老实，不但自己去了，为表治理之诚意。还带上了我和母亲一同来到了云州。”
“唉，这下可真是出了事儿一个都跑不了呀。”
“哈，天下之地，莫归王土。在哪儿都跑不掉。如果在京城，只怕更惨。”
“……”
“父亲任职云州太守的前几年，倒的确是做出了些政绩，但父亲的上司南疆节度史高邑却是个残暴、专横之人，他看不上父亲那一套，后又上书陛下以夷制夷，调南蛮抗北。”
“北方是平原地区，南疆是山地。调山上的人去打平原地方的游牧民族，这怎么想的？”
虽然，苏晴梳历史不算太好，但多年的影视剧熏陶，这点常识还是懂的。
可是在林雾瑶看来，却并不觉得奇怪……
“唉，当时，北方戎狄时时有侵犯之意，而中原各地的兵马又过疏懒。再者南蛮好斗之名，又深入朝堂之心。陛下就允诺了。”
“……这还真是病急乱投医呀。”
“呵呵，或许是吧。高邑收到旨意以后，就开始在云州等地，大肆抓捕壮丁，南疆各地人人自危，当地土著更是受人挑拨揭竿而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什么高邑肯定是把锅甩到了你父亲头上。”
“是呀，高邑眼见事态难以收拾，就上书朝廷说我父亲不愿执行以夷制夷的国策，并暗中破坏，导致疆民造反。”
“不用想，陈帝老儿没长脑子肯定是同意了。”
“是的，陛下大怒，遂下旨问罪，诛杀我父，且妻儿家小冲丁入妓。我家没有男丁，只有母女二人，母亲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我则早早逃出，没入竹马之家。”
“这么说你还有个老相好。”
苏晴梳这话一下子说到了林雾瑶的痛处，含在眼眶的泪水终究是没有忍住，如断了线般滑落脸庞。咬紧的后牙根更是不停的打颤……
“是呀，曾几何时，他是我最爱的人，当他不远万里的跑来南疆，我更是认为他便是我一生的托付。父亲也似乎默许了那没有提过的婚事。帮他安排了职位，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难不成，他把你卖了？”
负心汉，渣男，从来都是最能引起女儿家共鸣的产物。立时，苏晴梳连忙也坐到了林雾瑶身边想要听个明白。
至于林雾瑶，则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我去找到他时，他正在率军平叛。他让我先去服了国法，在青楼妓馆等他，他正在收集高邑的罪证，用不了几天就能还我家清白。”
“所以你信了他……”
“他说过会暗中派人保护我，会替我打通关系。不让其他男人碰我。可当我按照他的意思，去了官府，第二天就被……”
林雾瑶说到这里，隐藏在心中的悲苦彻底引爆了。一头钻进了苏晴梳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晴梳不用想都知道，一时间受到感染也跟着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这王八蛋，你真是瞎了眼了！”
林雾瑶在嚎啕痛哭，也依旧没有停下口中的故事，就好似那过去的时光永远不会被改变。
“后来，我被怡红院的老鸨看上，花了钱将我买下，留在了云州。那时，我还依旧对他抱有奢望，等着他来救我，等着他来向我解释。”
“可不想过了半年，得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故事。”
“怎么，他发达了，把你给彻底忘了？”
“呵呵……结果比这更惨。他因平叛有功，扳倒了高邑，同时又娶了前来监军寇公公家的干女儿，之后没过几个月变成了新的南疆节度史。”
“公公的干女儿，那不是……”
看来林雾瑶的这位青梅竹马，已经不仅仅是坏了，更是脏的连苏晴梳都不好意思提了。
可不想林雾瑶的故事，却还并没有结束……
“听到这个消息，我大病了一场，彻底死了心。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却还想着从我身上榨取他没有得到的东西。”
“……”
一听到这里，苏晴梳眉头一皱，好似想到了什么？
对，就是在她女扮男装逛青楼的时候，老鸨曾顺口说过一句话……
“哎呀，大爷的诗，就连咱们南疆节度使安大人的师爷都赞不绝口。”
一时间，她好似彻底明白了。林雾瑶口中所说的负心汉就是现任的南疆节度使安阳！
一瞬间，苏晴梳什么都明白了，怒发冲冠之间，拍着桌子便骂道……
“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你是说他害得你进了青楼，非但没想着救救你，还上杆子花钱嫖你。是这个意思吗？”
“……”
林雾瑶没有说话，只是在她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苏晴梳心中的怒火已经彻底压抑不住了。她随即将林雾瑶扶起，恶狠狠的吼道：“别哭了姐们儿，你这仇得报呀！想想办法，弄死他丫的。”
“可……可我除了能不理他，不见他，还能怎么做呢？他可是一手遮天的封疆大吏呀。”
若是换成苏晴梳的秉性，碰到这种事儿，就算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弄死这个畜生。
可她也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的。长在深闺的林雾瑶，如果要死的话早就死了。
“……”
于是苏晴梳沉默了，冷静了！最终眼眶红了好一会儿，发出了一声叹息……
“不怕，这事儿不急。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可以慢慢策划。但首先最重要的是先得把你从怡红院给弄出来。”
如果说，之前苏晴梳答应帮忙，不过是迫不得已的选择，那现在就是心甘情愿的自主意愿。
一时间，不停擦着眼泪的林雾瑶，好似已然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小姑娘。在苏晴梳的话语声中连连点头。
“如果要钱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些，趁着妈妈休息的时候，我会把钱带出来。”
“……”
听到这话，苏晴梳摇了摇头。
如果林雾瑶只是一名普通的妓女，倒是容易了。
可她现在毕竟是怡红院的头牌，如果用钱来赎只怕就是金山银山也难以搞定。
更何况，老鸨是什么人物？手下把财物私自外的事，他怕早就司空见惯了。
到时候只怕林雾瑶再也没有机会外出不说，还会遭到非一般的待遇。
“那些个钱，你且收好，暂时不用。办法我来想，有了主意就立刻派人来通知你。”
“好。”
瞧着林雾瑶顺从的点了点头，苏晴梳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提这伤心之事。
安抚了好一阵，又说了些趣闻，才算是让其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