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金军又对宋军营地的第二道防线发起了和之前一样的攻击。
当天下午,再经过和比之前更加激烈的互相争夺后,金军甲士又一次杀入了第二道防线内,宋军再次退了第三道防线,也是这个营地最后一道防线。
宋军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
折可求站在帅椅前,看着阶下将官,缓缓说道:“此营已不可守了!”
听到大帅这句话,阶下的将官们顿时松了口气。
他们就怕大帅死脑筋,继续守下去,明天让金军大白天攻进寨来,外面有几万骑兵看着,那大家谁也别想跑!
折可求停了片刻,环视众人一眼,说道:“今晚寅时吃饭,拆掉西边的栅栏,搭建板桥,向西突围,外边的可与和彦若(在外的两个骑兵将领,都姓折)会在西北山林边缘放火给大家指路,让大家伙儿往火光方向跑,只要钻进山林就不怕金军了,金军还有其他四路大军要对付,绝不会浪费时间搜捡我们,金军一退,再让儿郎们往汾州跑,我会安排骑兵沿途接应。”
听完折可求这番话,将官们就更加松了口气,都觉得活命的希望大增。
这时候突听堂下有人问道:“既然要走,为什么不早点走?要等到后半夜?”
众人一看,却是小将军折彦文。
不等折可求说话,一个两鬓爽白的老将笑着解释道:“小将军,动手太早,一来金军还未入睡,反应会快一些,二来摸黑而行,人难走快,到第二天早上筋疲力尽,金军骑兵若是追来,跑都没力气跑,提前一个时辰出发,等到天亮也差不多快走到西北边的树林附近了,就算金军追来,加把劲就能逃进树林里。”
众将散去,各自回营开始安顿逃跑事宜。
当晚寅时,宋军大营中突然灯火通明。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年轻将军闯进了完颜娄室的营帐,冲着床上刚刚醒来的完颜娄室咋呼道:“阿爹,这个时间起锅造饭,宋人怕是要逃!”
半躺在床上的完颜娄室看着自己这个性格急躁的二儿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今天晚上宋人八成会逃,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完颜谋衍道,“既然阿爹早就算到宋人会逃,怎不安排我们埋伏拦截?”
完颜娄室没好气道:“那些宋人为了活命必定拼命,黑灯瞎火的又不能动骑兵,下马打烂账,平白送了孩儿们的性命,埋伏他做什?等明天天亮了,这些宋人跑的筋疲力尽,丢盔撂甲的时候,再骑马去追杀不好吗?”
完颜谋衍道“等到那时候,宋人都跑到树林子里去了。”
“跑了就跑了,他们跑了,这宋军就少了一路大军,咱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难道他们跑散了,还能转头再杀回来?”完颜娄室没好气道:“快去睡觉,明天天一亮,就由你带人追杀!”
完颜谋衍闻言,又嘟嘟囔囔的出去了。
宋军营中,匆匆吃完饭,就开始动手拆除西边的栅栏,之后又将早就准备好的木板铺在壕沟上,形成了许多道路。
正干的热火朝天,西北边的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冲天火光,大家更是心气大增。
不一会,三道壕沟打通,宋军以都为单位,开始向营外走去。
因为折可求带着他的亲兵留在最后压阵,这支宋军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混乱,有序的离开了营地。
预料中的拦截和混战并没有发生,说句实话,这支还算精锐的大宋西军并不是太害怕和金人步战,说起步战,宋军并不怕谁,哪怕是夏国的步拔子,西军也不觉得自己就差了,他们怕的是骑兵!
等到大部分士兵都离开了营地,前方壕沟便桥上已经稀疏下来,折可求这才牵着马,带着亲兵向着大营外走去。
对于金军不愿意夜间拦截,折可求也不意外,黑夜对骑兵的限制比对步兵更大,从马上下来和挣命的宋军肉搏混战,对金军这样的骑兵来说,也是一件划不来的事情。
离开大营不久,营地里的篝火就照不到这里,前方的道路变得漆黑一片,折可求牵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折可求这种营养充沛的将门子并没有夜盲症,他接着天上的月光,远处的火光,勉强辨认着方向和道路,艰难前行。
卯时刚过不久,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已经走的一身汗水的折可求和他的亲兵们纷纷上马,稍加辨认方向,就朝着西边跑去。
不久,前方出现一队骑兵,双方警惕的互相辨认后,都放松下来。
那队骑兵是折可求前几天撒出营地的骑兵中的一部分,他们按照折可求的约定,在这里接应主帅。
和大队骑兵汇合后,折可求立即向着汾州疾驰而去……
……
时间回到今天清晨。
作为骑兵的优势方,粘罕对战场的掌握要远强于宋军,所以,当种师中突然一改之前的步步为营,突然全军向太原疾奔后,粘罕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立即率军往种师道前往太远的必经之地驰去……
中午,一路强行军的种师道突然收到探马来报,在他们的正前方不到二十里的地方,有一支数万人的骑兵正在以逸待劳的等着他们。
种师道神色平静的下达了全军布阵的命令。
就在这时,姚平仲突然骑马越过种师道的卫兵,来到他面前,神色复杂的问道:“种相?!……”
种师道神色平静道:“小姚太尉别忘记咱们得约定。”
姚平仲道:“种相以宰相之尊都不计生死,我姚平仲又怎不能舍命相陪?”
种师道点头道:“若事不济,小姚太尉尽管突围,陛下不会怪罪于你。”
姚平仲欲言又止,最终一拱手,转身离开。
……
宋军在面对金军时,之所以不堪一击,除了宋朝,宋军本身的问题之外,不适应金军骑射、冲击并重的骑兵战法,也是重要原因。
当经过十多年的战争后,南宋时期的宋军更加缺乏骑兵,却因为逐渐适应了金军的战法,战争的天平就倾斜的没有那么厉害。
一个国家军队的制度惯性是非常强大的,依靠军队自发的改变,往往要经历极为痛苦的失败和长期的过程。
赵桓弄出的新军新阵,就等于是给种师道这种宿将指出了方向。
有了方向,改变就容易多了。
这四万全员着甲的新军才是种师道敢来救太原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