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若是换一人为太子,值此皇帝出京之际,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指不定就要选择暂且搁置,等老朱回京之后再亲自处理。
然而朱标并非优柔寡断没有担当之人,既然发现事端,自当施雷霆手段。等父辈回来处置这算什么?莫非堂堂一国储君,连这么点微末小事都没有把握能够做好吗?
原本看朱标囿于亲情,对欧阳伦百般顾忌,朱肃还觉得这位大哥仍是太优柔寡断了些。直到此时,见到朱标行事雷厉风行,顷刻之间已有了决断,身上已经有了如老朱那般凌厉迫人、带领诺大帝国继续锐意进取的气度,朱肃又觉得大明的未来交托在这位大哥的手上实在是可期。
先时对欧阳伦时的犹豫,不过是因为怕损及朱家亲情,投鼠忌器罢了……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位顾念亲眷的大哥,他朱肃才敢放手施为,不必有太多顾忌……
朱标很快写完手令,与宫中腰牌以及调遣禁军的虎符一并交给了朱肃。所谓禁军,即为拱卫京师的上十二卫,这是皇帝手中最为亲近的一支力量,如今老朱出京,朱标监国,这禁军虎符自然也就是朱标赖以压箱底的底牌之一。能将这枚虎符交给自己,也让朱肃感受到了这位大哥沉甸甸的信任。
朱肃带着仍是一脸懵然的欧阳伦,先是到秦王府、燕王府中汇合了朱樉、朱棣,而后与两位兄长一起来到了禁军上十二卫的军营之中。调走了五千禁军并周王应该是“秦王”王燕王亲卫三支队伍之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城西吉安侯延安侯两位侯爷的庄子疾驰而来。
“三,三位兄长,那庄子……庄子,就在前边了。”欧阳伦脸色煞白,面露惊惧的说道。这一路骑马飞驰,又处在煞气森然的军阵之中,着实让这位娶了公主之后,便养尊处优的驸马爷苦不堪言。裤裆子似被马鞍给磨破了不说,飞驰时的颠簸更是吓得他心胆俱裂。好在记性还算好使,没有认错了只来过一次的庄子的位置。
这等草包,竟也想靠着皇家的名头做那些大营生,朱棣不屑的看了欧阳伦一眼,无怪大哥头疼,这真是癞蛤蟆爬上了脚面,不咬人也膈应人。
朱棣甚至都懒得理会此人,只是拨马对朱肃道:“五弟,我先去前头探一探路。这庄子看上去占地不小,我等还是先占据地利,莫要轻易入庄为妥。”
“有劳四哥。”朱肃点点头道。其实,要办成这桩事,想来不会太难,毕竟吉安侯、延安侯实际上已经被撸去了兵权,此番前来最多也只是对付一些被他们买下的奴隶兵。但二人素来征战惯了,都晓得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道理。纵使十拿九稳,行事却也不会轻敌。
五千禁军,很快就将这座建在山腰上的隐蔽皇庄给团团围住。这般大的动静,也很快惊动了庄中之人,不一会儿便有一位管事从小门内走了出来,见到朱肃、朱棣时,那管事陪着笑道:“列位军爷,鄙庄不知犯了什么事,竟惹来了这般大的阵仗?”
“小人主家家中,与军方亦有些因缘……还请列位军爷暂且通融则个,容小人先派人进城去报知主家,待主家来人了再做道理……可否?”
“朝廷行事,还要和你那所谓的主家商量一二不成?”朱樉嗤之以鼻,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位管事。“识相的话,将你庄中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自个儿带出庄来,交由我等兄弟发落。”
“若是不识相,不过是打进庄去,再一个个将你们捆出庄子……”
“小人主家乃吉安侯陆家……尊驾是谁?可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那管事本还想藏着掖着一些,听到朱樉话语猖狂,也只能将自家主家的名号抬在了明处,希望能吓唬一二。
却不料朱樉听到这话,直接笑了,用马鞭轻轻拍了拍这管事的脸,笑道:“吉安侯多大的脸子?敢自称龙王庙?”
“放心,本王诨号以德服人,断不会冤枉了无辜。”
听到朱樉自称本王,那管事陪着的笑脸终于僵住了,接着浑身战栗起来。
王爷亲自领兵……莫非主家已经是走到了阎罗殿了?
眼见这管事的仍在犹犹豫豫,丝毫没有再进去通传的意思,朱樉终于失去了耐心。“老四,老五,看来这庄子里果然藏有些秘密,要不然,怎的这厮要这般藏着掖着?”
“既然他们不愿出来,莫如我们就打进庄去。这庄院的矮墙,莫非能比那康居城的城墙还要厚么?二哥我正好见识见识两位弟弟的手段!”
院墙后低低响起一声惊呼,康居城,莫非城外领兵的,还是而今声势如日中天的周王燕王两位殿下?
坊间早有传说,两位殿下领兵转战万里,袭破强敌帖木儿帝国,占据康居,开疆拓土到了昔日盛唐之时也力所不能及的地域……若是这两位殿下亲自来了,这一座小小的庄院如何能够抵当?
朱肃知道朱樉是在故意吓唬庄中之人,略略白了这位不着调的二哥一眼。不过事已至此,也是该给庄中真正的主事者一点压力。他与朱棣对视一眼,见朱棣点头,便在马上将右手竖起。“弓箭手,准备!”
哗啦一声,大明精锐的禁卫军们整齐划一,长弓朝上四十五度,甲叶碰撞发出让人心悸的一声齐响。
“且慢!三位好兄弟,且慢!”一直紧闭的庄子大门猛然打开了。陆仲亨与唐胜宗二人急匆匆的,从大门里快步走了出来。
“嗯?”见到此二人竟然在此,朱肃着实有些惊讶。原先以为,这庄子不管怎样,也只是吉安侯延安侯家的一门生意而已,二人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定然不敢当真囤聚兵马,反抗朝廷。
毕竟若他们真有这股雄心壮志,当年就不会选择躺在功劳簿上,吃往日的老本了。
以朱肃的猜测,唐胜宗、陆仲亨二人,此时应该仍然在应天城里的那座豪华奢靡的府邸里才对。这城外的庄子,了不得就是派了一两个儿子看管。毕竟这门营生再是了得,又哪及得上在府中高乐重要?他们这五千人来庄子里终究只是偏师,真正用来擒王的“主力”,应该是城中朱标亲自派去拿人的锦衣卫。
却不料,这本不该出现在城外的两人,竟是出现在这里。
“看来,这庄子里的东西,比先前自己和大哥所推论的,还要更重要些……”朱肃眯了眯眼睛,心中不自禁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