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肃下达第一条下马命令之后,那些本来被周王卫们骑着的战马,便被王卫们纷纷赶到了阵前。
仔细观看,还能发现这些马与寻常战马的不同。不但马后的鬃毛和马尾处被绑上了许多的枯枝稻草等引火之物,马身马脸之上,也画上了许多诡异且纷乱的图形。就连马头之上,也绑上了许多树枝刀枪,虽有马形,看着却更像是什么来自九幽之下的怪物一般。
而在朱肃下达第二条命令之时,王卫们便整齐划一的掏出了怀中的火折,点燃的战马的马尾之后跟着他们的主帅朱肃扭头便逃。也幸亏他们跑的快些,马尾方被点燃,火焰便顺着鬃毛与战马身上的引火之物瞬间蔓延到马匹全身,这足足三千只战马顿时被身上的火焰激起了狂性,开始撒开蹄子横冲直撞了起来。
战马有灵,寻常情况下,却是会畏惧于战象的,因此马阵绝无可能与象阵正面争锋。不过若是寻常情况下,其实三千战马奋力奔驰,那气势比之战象其实也相差无几。更何况这三千只马还是火马。
朱肃带着亲卫们飞速钻入了第一道壕沟之中,从壕沟里探头往外间看去。一切如他的预想中那样,除了几匹战马因为过于惊惶偏离了预定的路线,其他纷乱的火马马群大都直直的冲向了正前方正在冲锋的象阵。它们此时已经顾不得对大象的畏惧,身上灼烧着他们的烈焰使得他们面对战象也一往无前。
他们就像一群着火的凶兽,踏着火焰奔腾的气势,一时竟是将正在冲锋的象阵也碾压了下去。
“来吧,身毒的三哥们。古有田单行火牛阵,今有我朱肃使火马阵……究竟是你们的象骑兵所向无敌,还是我华夏老祖宗的战策更胜一筹,今日我等便在此较个高低!”
朱肃在壕沟中嘟囔着,前方,火马群已经和正在冲锋的象阵相撞到了一起。大象高大,每只战象的背上都有一个高高的如亭子一般的象鞍。上头除了一位专职御象的象骑手外,往往还会配有两名身毒射手。他们坐在象背上,居高临下,一边随大象冲锋前进,一边张弓搭箭射杀敌军,从来无往而不利。
在与火马群接战之前,他们就隐隐从那气势里预感到了几分不妙,不免使出吃奶的劲儿张弓,试图将奔腾的火马射杀。然而三千匹火马并非是小数目,而且战马的生命力往往比人要强悍太多。许多火马身负烈焰,又中了箭矢,却依然未死,仍旧负伤嘶鸣冲锋,这些本来无往不利的象背弓手的箭雨只是杯水车薪。
让他们更加冷汗直流的是,本该朝前冲锋的战象果然被这群火马给惊住了。象这种生物虽然体型庞大,但性格却是胆小懦弱,因而才能够驯服。但此时这容易驯服的优点却成了身毒军队的催命符。被火马阵吓到的象群顿时失去了继续往前冲锋的勇气,竟纷纷调转方向,被火马驱赶着朝着后方开始逃窜起来,任由骑手如何鞭打呵斥,依然无动于衷。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没发生,那些骑在大象身上的身毒士兵们惊觉……这些战象们竟是不管不顾的,朝着苏丹的中军方向冲了过去。
倒像是……倒像是他们全都临阵倒戈了,为了那些卑鄙的敌军发起了冲锋一般!
“殿下好算计!火马阵一出,这象阵倒是为我等所用了!”曹渊骑在马上,已是万分的兴奋。他立马扬刀,朝着身后的骑兵们大吼道:“将士们,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有象群开路,敌军阵脚必然大乱,汝等紧随本将之后,随我取下敌国国主首级!”
他的身后,大明将士们亦是热血汹涌,随着战鼓响动,两翼本龟缩在后的明军鱼贯而出,衔着火马阵与战象的尾巴,朝着面前的五万身毒大军掩杀了过去。
而另一边,同样率领骑兵的狗儿也是一往无前,如两只伸出的蟹钳,狠狠的朝着敌军苏丹的方向钳去。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该是我大明华夏之土,杀!”
敌军中军阵脚已乱,然敌军也不全是蠢材。敌人侧翼的那一万骑兵瞅见事情不妙,已经开始催动战马,绕过纷乱的火马群和象阵,朝着朱肃的中军杀来。而朱肃这边的五千骑兵也绕过了他们,直取敌军苏丹首级。两支骑军,倒像是在比赛谁能先斩首敌酋一般。
朱肃手中只三千军,却是不慌不忙。这一万骑兵,本就在他的戒备范围之内。那些身毒骑兵们多是来自中亚的突厥、蒙古雇佣兵,他们一边疾驰,一边平射出箭矢,可射来的箭矢,因为明军皆藏于壕沟之中,基本全数落空。
而明军在壕沟之中,却能从容发铳,将他们纷纷射落马下。一待他们跑近,明军便从交通前后壕沟的竖沟处火速后撤,这样一来先前的壕沟便又成了阻碍骑兵前进的陷马坑,骑兵们不得不放缓了马速,再度成为了明军火铳的靶子。
依靠着这些战壕,明军三千卫军火铳兵竟硬生生的拖住了足足一万名骑兵,而曹渊狗儿等人却仗着象群的冲势如烧红的铁叉一般杀进了德里苏丹国的四万步兵阵列之中。两名将领以那只骚包的白象为目标,不遗余力的飞速往前杀去。
曹渊本卫所将领出身,武艺并非强项,却长于指挥。他指挥着他的右军骑兵扩大着敌军步兵阵列中的乱象,往往是一看到有谁正在指挥士兵,他便领着明军往那个指挥着的方向冲杀,务要为狗儿开出一条路来。左军指挥狗儿虽是宦官,武力却是极为强横,借着曹渊的掩护,一步一步朝着白象的方向处逼近。
他的眼神极利,一面提刀劈砍,一面注意着自己和那劳什子的苏丹还有多远的距离。眼见双方的距离终于到了两百步,狗儿瞅准机会,一刀劈死一名碍事的身毒枪兵,而后抽出马鞍后的膛线火铳,借力一个纵跃,双脚直接脱出马镫,站在了马鞍上。
他手中的膛线火铳,乃是宝源局大匠专门定制,精准无比,是他的主子朱肃特意为他打造的用于狙杀敌将的至宝。他站在马鞍上端枪、瞄准、射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随着一声铳响,那个满脸惊惶的德里苏丹国苏丹忽然浑身一僵,而后惊讶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臂处已经开出了一处血洞。
“啊!”
就算是尊贵的苏丹,惊叫的声音和那些低贱的贫民其实也相差无几。浑身金饰的苏丹菲鲁兹·沙从高大的象背上径直摔了下来,那白象被铳声所惊,前脚人立而起,而后便立即踏下,好巧不巧,正好踩中了摔下象来的尊贵苏丹。
这样一来,纵使手臂处的伤口不致命,可大象踏下的力量又何止万钧,这苏丹必是已被踏成肉饼了。
站在马鞍之上姿势虽高,却不易瞄准。原本正为自己一枪打偏而懊恼的狗儿,忽然看到如此惊变,也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幸运。“你国苏丹已死!”他赶紧用从黄观那学来的这唯一一句身毒语言,振臂向敌军上下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