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五罪皆是妄言,那么咱这份旨意,你等是全都同意了吧。”老朱站起身来,直接拍板道。
群臣眼神古怪,却又无人敢言。
杨训文挺身而出,却落得个文官勋贵,乃至皇帝皇子全部得罪个遍的下场,试问谁又敢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出头?
“既如此,便退朝罢。标儿,带你的兄弟们先退下。”老朱让杨训文留待原地,便直接宣布了退朝,自己则让几名肱骨与自己一同转去偏殿议事。
群臣山呼之后,便次第而出,独留杨训文一人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只觉得两股战战,将殃九族。
“哼,自作自受。”朱樉万分快意的啐了一口,朱棣也幸灾乐祸般的晒笑一声。便连素来敦厚的朱标,对这位攀诬自家弟弟的家伙,也没个好脸色。
兄弟几人鱼贯而出,转道往后宫而去。路上,朱棣忍不住问朱标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爹为何一定要让五弟去国子监任职?”
“五弟身负军功,我认为,该和我一同领个军职才好……”
“四弟,爹高瞻远瞩,自然有他的打算。”朱标直接打断了朱棣。随后扯开话题道:“你们还没见过我儿雄英吧?”
“雄英被爹娘接到了宫中照顾,如今,就在娘居住的坤宁宫中。你们不如先去拜见了娘,顺道看看雄英如何?”
“至于五弟,我还有些话,想要与你私下说说。”
“雄英竟然在宫中吗?”朱樉和朱棣顿时来了兴趣。朱雄英身为老朱家第一个三代子孙,他们两个做叔叔的,心中也是十分重视的。
两人当即往坤宁宫而去,等两人离去,朱标将朱肃带到乾清宫中。朱标屏退左右,朱肃则找了个椅子自己坐下,又自己给自己斟了碗茶水。
“说罢,大哥。你和爹让我执掌国子监,是又想吩咐我什么麻烦事儿?”
“……你果然已有所觉。”朱标有些抱歉的模样,随后面色转为严肃,答非所问道:“五弟,你认为,我大明近三百年,朝中的文官如何?”
“大明的文官?”朱肃一呆。想了想,这才说道:“即便不能说是祸国殃民,也能称得上权倾朝野了。”
“是啊。”朱标点了点头。“为兄原以为,治国当靠文人。可在你与四弟等于蓟镇搏命之时,竟有许多文人,奏请爹和为兄,该与元庭和议,否则劳民伤财,大明基业,恐有倾覆之危……”
“……竟有此事?”朱肃听了,也不禁坐直了身子。
“这些日子,我大明两面开战。国库确实不富裕。”朱标道。随即又怒气上脸:“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怯战如斯!”
“我如何不知他们心事?不过是担心边隙再起,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淮西一脉,又有复起之危罢了!”
“身负国家官职,却不能以国家利益为先……此类人等,要之何益?”
朱肃也是默然。淮西一脉起于战事,若是临战,老朱必定要重用淮西一脉官吏。好不容易胡惟庸自取灭亡,这些所谓的“清流”担心其他的淮西官吏上位,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不顾家国大事,只想着自己一党手中的权柄,这般做派,确实有失臣德。
“无妨。大哥不必动怒。或早或晚,爹总会收拾他们的。”朱肃为朱标斟了一盏茶。
历史上,老朱就先后发动了“空印案”、“胡惟庸案”,将此类元庭遗毒的“清流”,以及越发坐大的“淮西一脉”前后拔除。
随后,大肆任用如宋濂这种,在元朝之时只肯隐居山野,不愿为官的大儒;亦或是夏原吉此类,受大明皇恩、由大明科举所拔擢,并未在元庭任职过的举子。
甚至最后发现两大案并未将朝野整肃一清的时候,老朱又毅然的发动了“郭桓案”,以己身之大魄力,誓要将大明的朝野的上上下下,彻彻底底的清洗干净。
帝王之中的弱者,才宅在宫里,瞎搞什么制衡。像老朱这样的,哪管你三七二十一,两边全都撸了个干净,然后直接另起炉灶,重新招人就是了。
如今“胡惟庸案”已提前发生,淮西一脉的文官个个战战兢兢。剩下的那些元庭旧吏,误以为朝中已是他们一家独大,想要顺势打压淮西一脉,把持住更大的权柄,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空印案”那份把柄,还在老朱的手上握着呢。老朱不可能会放着“空印文书簿册”这么大的漏洞,却不做处理。那么理由只有一个,老朱在等待时机。
只要在他认为准备妥当的时候,它就会以此为理由,在这个时间线,再一次掀起更加彻底的“空印案”。
将一众故元的贪官污吏,统统扫落尘埃。
“为兄知道,这些官儿必不会有好结局。”朱标说道。“只是,为兄也和爹商量过了。这一批官儿让他们下去,可之后呢?”
“之后?”朱肃愣了一愣。之后就如同历史上一样,拔擢大明自己科举出来的、可以信任的文官就好了,还能如何?
“雄英出生之后,我和爹谈了很多。”朱标直视着朱肃的眼睛,话中意有所指。“五弟,你出身玄奇,通晓百年之后的事。”
“你就没有觉得,我大明的皇族,有太多人的死因,过于莫名其妙了吗?”
“比如,动不动就落水而死……”
“呃!”朱肃被朱标这一句话,给惊的呆住了。怎么着?老朱和大哥在宫里天天复盘大明历史,莫非竟然,推导出了朱家人易溶于水的“真相”?
“大哥这是从何说起?”朱肃可没有把这个推论对他们说过。而且老朱家易溶于水,其实也只是后世网络上的一种戏言罢了。他可没做过把网络上的看法,拿来混淆老朱视听的事。
“论起来,大明两百七十余年,也就只有武宗朱厚照,和熹宗朱由校,两人因落水不治而死罢了。”
“如何也称不上‘太多’……”
“五弟你还忘了一人。”朱标幽幽的说道。拿手指了指自己。
“你不是说,我这个太子,也有说法是因为‘不慎落水’,不治身亡的吗?”
“武宗与熹宗两人,一人推崇武事,一人打压文官,却都死的不明不白。”
“至于我这个‘懿文太子’,由‘勋贵之女’生下的长子不明不白的早夭,最后却是一位‘文官之女’所生下的孩子,承继了大统。”
“逼得爹他不得不整治勋贵,杀遍勋臣。若是老四没有起兵靖难,文官们甚至要将藩王也彻底拔除干净,完全把持住了我大明朝政不是么?”
朱标语气淡淡,听到朱肃耳中,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