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肃朱棣二人愿意为这些苦命女子担责,戴思恭也是一脸笑意。他开口道:“‘护士’,呵呵,此名老夫甚是喜欢。”
“三娘子,两位殿下愿意聘用你等为‘士’,你等还不赶紧谢恩?”
呆愣的三娘子一行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跪下向朱肃和朱棣叩头。并无一人选择第二个方案,想要被送回原籍的。也是,她们本就污了身子,在这个保守封建的时代,即便回到家中也必然是被人指指点点,活的必然如同行尸走肉。倒不如留在这军中,为大明、为几位对自己有厚恩的殿下做些什么。
伤兵的收治问题竟自行迎刃而解,还凭白得了一队珍贵的“随军护士”,朱肃心情也是极好。他与朱棣一同走出伤兵营,笑着对其说道:“伤兵本来戾气是最重的。现在有三娘子以及戴神医坐镇伤兵营,那些蓟镇士兵感念之下,想来也不会引起哗变了。”
“但想收服他们为己用,还需要一些时日。”朱棣道。“五弟,纳哈出那边被我等耍弄了一番,若是探明了我们的虚实,他们必定会联合山阳万户,不断来攻的。”
“得用的兵力才一万人,终究还是太少。”
“嗯。”朱肃点了点头。思考道:“要点还是在山阳万户。此前我们已经试探明了,这些蒙古骑兵并不愿意与我大明死磕。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退回关外,纳哈出孤军而战,必然没有底气再继续坚持。”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想办法,先挡住纳哈出的攻势。”朱棣提醒道。“这只能是硬碰硬,难弄出什么花头。”
“是啊……该从哪儿募集兵力呢……”朱肃沉思着。蓟镇军士士气还未恢复,又被郭兴执掌多时,想要让常茂和张定边能够如臂指使,还需一些时日。除此之外,就只有……
“对了四哥,你说,在先前观童的那些俘虏之中募集降兵,如何?”朱肃道。
“观童手下的降兵?”朱棣一愣,继而摸了摸下巴。“或许可行。”
“只是,他们毕竟是新降,对我等远远还谈不上信任和忠诚。”
“若是我等将他们派上战场,一旦遭遇苦战,他们很容易认为我们是想要用他们作为炮灰送死。而在临敌之时,若是两军之间互有疑虑,无法协调配合,便是灭顶之灾。要如何让他们迅速相信我们?”
“这我倒有主意。”朱肃笑道。“就看四哥你,有没有那个胆识了。”
“哦?”朱棣露出好奇的神色。
……
“要……要调我等在中军值夜?”后军之中,张玉无比惊讶的看着前来传令的狗儿。“这位公公,莫不是末将听错了?”
“你没听错。”狗儿斩钉截铁的道。“军中本来负责宿卫殿下的常国公,还有殿下的亲卫狄将军,手中都另有要务。可殿下的中军不可无人把守,因此两位殿下亲口调你手下两万军士前往中军,护卫殿下安全。”
“可是,我等新降不久……”张玉面色纠结,想了许久方才低声道:“二位殿下……不怕有危险?”
“……汝等已是我大明军士。”狗儿说道。“殿下曾亲口说过:身处大明军中,四周皆是忠勇之士拱卫,此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安泰之所。又有何危险之处?”
“忠勇之士……”张玉面色动容,渐渐挺直了腰板。而后无比郑重的拱手一揖:“是,张玉得令!”
狗儿点点头,便转头离开了。临走前他悄悄瞥了张玉一眼,面上虽然淡然,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担忧。五殿下这决断当真是冒险的紧,此人手下的俘虏军足有两万,而殿下手中得用的军士不足一万。殿下竟然敢调此人拱卫中军……若是此人有异心,那岂不是?
但身为内宦,他不敢,也没有权力质疑主子的判断,只能压下心中的忧虑,满怀心事的离开。
“罢了,今夜彻夜不睡,若是此人胆敢兵变,我拼了这条性命,也保着五殿下杀出重围便是了。”
五殿下救自己脱离火坑,又对自己一介奴仆尊重信任,甚至叫人传自己武艺,授自己弓术。对狗儿而言,五殿下的恩泽可比再生父母……不对,甚至比父母的位置,还要更高一层。
为了殿下,他狗儿,又何惜一死……
当日黄昏,朱肃手下的一万明军,果然一个不留的撤离了中军,到前线去防患纳哈出夜袭。张玉则领着足足两万原属元军的汉人降兵,进驻到了中军营寨。张玉来到中军大帐的时候,便看到两位殿下正一边泡着脚,一边专注的下着棋。身边除却那位刚刚来传令的公公,别无他人。
“末将张玉,见过二位殿下。”张玉单膝下跪。
“嗯?哦。是张玉啊。”五殿下朱肃仍旧泡着脚,抬眼看了他一眼,笑道:“换营辛苦了。没误了你们埋锅造饭吧?”
“回五殿下。士兵们已直接用过了干粮。并未挨饿。”张玉低头道。
“哦,这便好。不然害的你们多饿许久,便是本王和四哥的不是啦!”朱肃看着张玉笑道。正在这时,只听对面的朱棣突然大喝一声:“吃,哈哈,将军了!五弟你输啦!”
“啊!你不讲武德!趁着我和张玉说话分神时偷袭!”五殿下被吓的一个激灵,然后便跳起脚来。泡脚桶被激的水花四溅。“再来!再来!张玉,你且去吧,若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本王。”
“哈哈,兵不厌诈!”朱棣一脸的得意洋洋,带着开心的模样转过脸来:“张玉,不必顾忌我们,你们自去歇息。”
“让军士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方能建功立业。”
“是。”张玉再度垂首。见两位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告退一声,面带恭敬倒行着退出帐外。刚拉上帐帘,等在外头的一位队正赶紧上前:“张头儿,怎么样,是什么状况?今夜这命令,不寻常啊!”
“哪有什么状况?只是寻常的换防罢了。”张玉转头道。
“这还不够不寻常?两位殿下就不怕我们是诈降,把他们……”那队正竖起手掌,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大胆!”张玉面色一板,倒把那队正吓愣住了。“两位殿下信任我等,视我等如腹心,你如何能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你对殿下口出狂言,是不忠吗?莫非是想试我手中刀可锋利否?”说罢,微微抽出腰间长刀。
“这……”那队正也是一凛,随即张口结舌:“那两位殿下,对我们真这么信任?”
他心中,也是骤然涌起一股感动的情绪来。也不去看张玉腰间的长刀,而是先摘下了头盔,对着帐中跪地一礼,而后站起俯身道:“是小人失言了。小人不该对殿下不敬。”
“还请将军留我有用之身,小人愿意在战阵之上,证明自己对两位殿下的忠诚!”
“……嗯。”听闻此言,张玉这才收刀回鞘。他情不自禁的扭头看向帐幕,只见烛影摇晃,两位殿下仍在毫无形象的对坐弈棋,时不时有笑闹声传来,丝毫没有戒备之意。
“士为知己者死。我张玉蹉跎半生,好不容易得遇明主,又如何能负了这般信任?”张玉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