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成与杨家众人来到玉符剑冢前,顾玉成直觉得浑身温热,心跳渐快,顺着感性,便望向剑冢一处,明明什么也不可见,却总觉得目的地就在目光所不及的背后。
杨皇矣看着顾玉成的样子,出口感叹道“顾兄是要收获一把宝剑了。”
顾玉成不知所以“不知杨兄如何看出?”
杨皇矣同样看向顾玉成看着的方向,微微摇头“我对这剑冢毫无感应,顾兄却能明确方向。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来剑冢都是求剑,而顾兄却是对剑冢有感应。”
杨皇矣语气之中,颇为羡慕。
毕竟像顾玉成这种直接感应到剑冢的情况,几乎等于白得一柄宝剑,杨皇矣怎能不羡艳。
顾玉成却不是很乐观,攥着马辔,转身说道“这剑冢似乎另有玄机,我本千般不愿意进,但现在我能感觉这剑冢对我竟释放了好感。实在是让我……”
杨皇矣身后的杨四方受不了了,上前喊道“喂喂喂!我说你在金墉楼下那么英姿勃发,我还以为你是个快意恩仇的大丈夫呢!结果现在对这么个剑冢就畏手畏脚起来,也忒怂了!”
顾玉成闻言倒也不气,淡淡笑道“我有重要的地方要去,在没有完成那件事之前,对于任何未知的事情,我都不会轻信。”
杨皇矣也觉得顾玉成有些过于谨慎,开口安慰道“顾兄担心事出反常,但事已临头…”
顾玉成笑着打断道“岂有逡巡而不前的理由?杨兄说的是。
世上的眼前事大多没有十全把握。现在的我,难道还要再犹豫不决?”
于是顾玉成翻身下马,向杨皇矣一抱拳,谢道“这几日多谢杨兄照顾。我入这剑冢后,恐怕一时也出不来,杨兄等人不如直接离去。”
杨皇矣闻言立刻皱着眉反问道“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吐出去的话怎能出尔反尔?——我说了要等顾兄一晚上,就绝对会等。”
顾玉成心头一暖,也不推辞,接着说道“那我也不推辞。这掠阵就还给杨兄了。”
杨皇矣神色微抖,旋即一脸果决“此等宝马,送与顾兄又如何!”
顾玉成笑着摆手道“杨兄当真送我?”
杨皇矣毫不犹豫“自然!这可是我说的!”
顾玉成闻言大笑“好好好!南三省一行,最大收获怕是交了杨兄这样的兄弟!——只不过这宝马我却不能受。”
杨皇矣闻言不悦,顾玉成连忙真挚的解释道“哎,杨兄且听我说,我日后所行之地凶险,掠阵若随我去,恐将害了它。
杨兄若真看得起我,便领回去,代我喂养掠阵。玉成他日若解开心结,便去安陇拜见杨兄。若身死其中,也是无牵无挂了。”
杨皇矣心头一颤“如此凶险之地,带上掠阵,多少更安全些。”
顾玉成闻言大笑,摆摆手道“我顾玉成虽畏葸寻常浅滩,但若真面临生死大浪,也不惧凛然直面!”
说罢,顾玉成恳求道“杨兄能等我一晚,我已经不胜感激。就不要再推辞了。”
杨皇矣闻言,无奈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矫情了。”随之掏出一块通灵玉递与顾玉成“这是我的通灵玉,顾兄若在剑冢内遇到困境,叫我一声即可。”
顾玉成收下,转头对王之韦说道“我进去后,之韦你不用担心,那怕遇到困难,以我的本领,纵然会花费一些时间,也能出来。”
想了想,顾玉成取出一块灵玉,以古灵力浸染,随后递给王之韦“若我困在剑冢内,我就直接震碎这灵玉,之韦你也就不用等我了。”
王之韦很是为难的收下灵玉。
杨皇矣见状,直接开口道“顾兄若不放心王兄,可令王兄随我等先去书剑之盟,待我等回了安陇,再派商队护送王兄去。”
顾玉成稍微犹豫起来。
王之韦也不甘空赚人便宜,微微抗拒道“且等明日看看顾大哥能不能出来吧。”
顾玉成有些犹豫,王之韦神情却很坚决。
杨皇矣见状,安慰道“顾兄先进去吧!”
顾玉成闻言,只得谢道“好!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转身直入剑冢。
剑冢外杨家众人,依山谷驻扎,取出干粮,分给王之韦一份。
天色渐晚,王之韦睡不着,嚼着干粮,望着升起的篝火,心事重重。
“顾大哥无论在哪里,都能受他人尊敬、重视。这是因为顾大哥的为人品格。
自己的尊严,只有自己能树立。
若顾大哥明日不出来……那就跟随杨家离开?——那我岂不是,岂不是寄人篱下?若是无他法可行也就算了,可为了方便就寄人篱下……我王之韦也做不到啊。”
王之韦长长叹气道“若俗……”
想到李若俗的面容,王之韦心中一颤,旋即横下心来“我跟着顾大哥,也是因顾大哥曾言会介绍一个擅长刺杀剑道的人给我。顾大哥仁至义尽,我岂能一直受其恩泽。若顾大哥一直不出来,我便进那剑冢!”
想通后,王之韦起身,向山谷外走去。
谁知却逢遇杨皇矣与杨四方。
二人并排在前,交谈着。
“大哥,你也太看得起那顾玉成了!他才悟道一星,有什么本事,让大哥如此重视。”杨四方有些不满“谢家都已经到玉阳观了。大哥你反而多等他一晚上,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而且还把掠阵送给他了。而且还……”
杨皇矣被杨四方吵闹得头痛,皱着眉头摆手道“停停停。别再还什么还什么了。以修为来算,顾玉成确实不足以引起我的重视。但与人结交,岂能只看修为。
韩信未将,一日难饱。张仪行贫,徒遭污蔑。苏秦无名,父嫂皆嫌。秦帝未冠,嫪吕欺压。高欢走卒,悬鞭坠挞。
人未得志之时,皆看着平平无奇,然风雨骤落,灌满人间时,谁是泥鳅,谁是游龙,至时一眼便知!
顾兄为人,放在古时,也封得上万户侯了!”
杨四方闻言,哼哼不语,显然是不服气。
王之韦落在后方,冥冥受点,心中透彻起来。
此时杨皇矣也觉察到了身后的王之韦。
一回头,王之韦便磊落大方的走上前,微微笑道“赶巧在此相见,看来无眠的,不止我一人。这几日,承蒙杨大哥照顾了。”
杨皇矣面上笑道“应该的。”
王之韦于是继续开口道“若是明日顾师兄还未出来,杨大哥先行即可。我再等几日,也好与顾大哥有个照应。”
杨皇矣有些惊讶,未想到一直不出头的王之韦竟有如此魄力,开口问道“之韦你一人…?”
王之韦摇摇头“没事。我是剑修,顾大哥若真的有事,我也可以入剑冢看看。”
杨皇矣依旧有些顾虑。
王之韦笑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顾大哥照顾我良久,我岂能空受恩泽。杨大哥不必在意。”
杨皇矣点点头,感慨颇多。
王之韦于是告别杨皇矣,回去修炼了。
这时杨四方凑了上来“咦咦,这王之韦怎么也如此率性而为了?真没想到啊。”
杨皇矣也赞叹道“果然,明君不养无用臣子,英雄不伴昏碌之人。”
杨四方白了一眼杨皇矣。转头便走了。
杨皇矣看了一眼,多少有些无奈。
一夜无事。
清晨,顾玉成未出来。
杨皇矣左右徘徊,竟有些不想走。
杨四方催促多次,杨皇矣这才看向王之韦,王之韦将掠阵与自己所驾之马牵到杨皇矣面前“麻烦杨大哥了。”
杨皇矣点点头,将有些不情愿的掠阵牵过来,对王之韦说道“王兄保重。——待顾兄出来,别忘了让他来领掠阵,我会一直等着。”
王之韦点点头“放心,我会的。”
杨皇矣这才率着众人前行,向着玉阳观出发。
路上,杨四方还想说什么,直接被杨皇矣瞪了回去。
约莫半日,杨家众人便来到传送阵,向着玉阳观所在乾元路而去。
很快,杨家等人便再次从阵法内出来。来到了乾元路。
与其他路不同,这次杨家众人竟直接传送到了一处丛山前。
继续赶路,入山林深入,看见一座最大的山。比山,便是玉阳观所在之地。
杨四方看着钟灵疏秀的山川,不仅感叹道“这玉阳观周围景色还真秀丽。”
杨皇矣点点头“自然,玉阳观算得上少有的不涉世俗的宗门了。”
杨四方又唱反调,问道“那她怎么还举办书剑会盟,不还是……哎呀!”
杨皇矣狠狠弹了一下杨四方脑袋“你就不能不跟你哥唱反调。”
杨四方顿时如狐狸受了委屈般哼唧起来,满是敌意的看向杨皇矣。
正当兄妹二人闹着时,山上便下来了两名戴冠女子。
两名女子俏生生如素莲未吐,纯稚而青涩。一举一止,天然真实,清廖动人。
恍然间,竟令人有几丝失语。
“原来是杨家的居士来了。我师父今早还说杨家人马上就到呢。”一小女子当先笑着上前来。
“师伯还说,有缘受点者三人,今朝就来了……”另一小女子,观望道“止来了二人呢。妙持。”
妙持淡然笑道“许是师父算错了。——也是有过的事情。”
妙净闻言,顿时有些得意,左右张扬起来。
妙持见状,制止道“妙净,不要闹,我们带居士上山。师父和居士们还等着呢。”
妙净闻言,只能不乐意的退下,由妙持领着众人上山。
山路铺石,砌作石阶,平平无奇。
草木葱葱。及至半山腰,便见一山门。
山门后并无一物。竟只有一门框。
杨四方见状很是好奇的问道“妙!——女冠女冠,这扇门是什么啊?”
妙净回头笑道“过了门,你就知道喽。”
杨四方于是好奇的往上挤着,很快来到门后。
旦见门后,左右刻着这样一句话:
“人道未修”,“安问仙道?”
杨四方一震,颇为感触。
妙持上前解释道“欲拜入玉阳观,踏第一步石阶,便为辞尘之意。第一石阶也被叫作辞石。
而这半山腰的门,则是在问每一个入观的人,有没有修全人道?有没有记得人道?若为人之道尚未修全、尚不记得,安敢问仙道?”
杨皇矣沉思再三,缓缓说道“大气。”
妙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杨四方却接着问道“什么叫修全人道?什么是记得人道啊?”
妙净抢先回道“修全人道,即尽善尽仁,凡诸如未尽孝,作恶未偿,立誓未践者,即人道不全。凡欲一心辞去为人之德,不念苍生苦难,不救黎民忧愁,即为忘人道也。”
“修道,而不绝正气。这样才能修出一个道来。”妙净一口气说完,颇为得意。
杨家众人闻言,皆心中慨然。
众人继续前行,终于来到玉阳观观前。
旦见门前左右各刻着一行模糊的字。
仔细看去,正是:
“人道承黎民之命”
“乾坤育长生之性”
门楣之上,书着遒劲有力、鸾翔凤翥的四大字——“自在道中”。
玉阳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