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走上前，捡起那张被剑气戳得破破烂烂的狐皮，拍打几下后拂去其上覆盖的灰尘。
虽然未曾见过胡老夫子的倒霉女儿，但也不难从这火红的皮毛联想其姿态。
这妖魔在兰若寺盘踞多年，还不知道害了多少周边的人与精怪，罪孽可谓罄竹难书。
李青就大大方方地站在小倩的面前，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面对这实力与燕赤霞相近的妖魔，他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因为李青心中明白，虽然现在小倩仍旧活着，但其妖身已被千方残光剑彻底破去，根基已散，如今你不过只是剩下个形体。
等到泄去这最后的一口妖气，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上清剑术之所以倍受推崇，就是因为有着对方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死的锐利。
若是这妖魔没有将旧身炼为罗刹鬼树，想要将其彻底消灭还有些难度。
而现在嘛……
“呵呵……”
远处，燕赤霞面如金纸地软倒在地，模样比之小倩更加不堪。
显然，他是消耗太大。
施展这道千方残光剑也差不多榨干了燕赤霞的真元。
确实，千方残光剑是引动周围灵气化为剑刃一同攻敌，但却少不了用灌注了燕赤霞自身真元的白虹剑为引。
而唯恐小倩不死的燕赤霞，于刚刚那一剑赌上了自己的全力。
因而此剑的结果只有两种，不是小倩死，便是他亡。
剑客嘛，就是这么一往无前。
燕赤霞虽然疲惫，但模样却显得十分开心，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在与李青相逢之时，就在眉间缠绕着的那股郁气也因此而烟消云散。
此刻的他，可谓念头通达。
假以时日，必丹成上品，成为这天地间又一大名鼎鼎的金丹修士。
燕赤霞哆嗦着手将腰间酒葫芦取下，自行灌下一口千日醉作为恢复。
由于用尽力气，他的手不禁有些抖，散发着清香的酒液有些许洒了出来，淋湿了他的衣襟。
“师兄慢些。”李青远远道：“别呛着了！”
“我不服……”
妖魔恨恨地望着李青，并没有动弹。
因为妖身已破，如今稍作动弹便会加速形体的崩溃。
她明白，燕赤霞刚才突然大展神威，定与这李青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以炼气修为，却能够教结丹修士剑术……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罗刹通幽阵已被彻底破除，而周围的煞气也已经消散，午后的阳光直直地射下，令伤痕累累的娇躯散发出道道雾气，如冰雪消融时刻。
死去的无数蛇鼠，令这兰若寺北庭仿佛化作鬼域。
但李青清楚，真正的鬼域已经消失，而黎明的时刻从此到来。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手中捧着火红的狐皮，李青望向小倩，“你又有什么不服的？”
“若我早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便该在那一晚将你杀死！”小倩双目赤红，清丽面孔显得异常狰狞：“千年的修行与谋划毁于一旦，我恨、我恨啊！”
如此凄厉的喊叫声，真叫一个怨气冲天。
“那你便到地府里头慢慢恨去吧，哦不对，你即将形神俱灭、倒是哪里都去不了。”
说完，李青抬手打出一发商阳剑，正中小倩的前额。
“早知道早知道，世上哪来那么多早知道。若是人人都能早知道，道祖也就不会是三清了。”
“你夺取此女骨灰，强占其魂魄已久，并用妖法以其为主炼制罗刹之身，如今你一身修为即将随着罗刹之身一同消散，也是时候令此女解脱了！”
李青的商阳剑完成补刀，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被千方残光剑打得奄奄一息的妖魔性命彻底收下。
商阳剑从小倩身上透体而出，于额前留下一点赤红色的朱印。
若有若无的幽静女声从她的身上响起。
“多谢公子搭救，小倩没齿难忘。”
妖魔的离去，令小倩的魂魄重新恢复自由，她的意志被妖魔压下已久，如今不过仅剩一点残存的真灵而已。
在阳光的猛烈照耀下，她的魂魄已快变得虚无。
“如今我心愿已了，只可惜无法报答公子大恩。”
“诶……”李青叹道，“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年少早夭，死后魂魄又被妖魔掌控，如今虽得解脱，却再也无法投胎转世。”
“我老人家心善，看不得人受罪，这样吧……”李青将手伸入从斩空处取得的储物袋，取出一把黑伞：“此为我杀死一名魔道修士后得来的法器，名为收魂伞，可用于收取阴魂。你若信我，便暂居此伞之中，日后养好魂魄后再行转世轮回，如何？”
“谢公子。”
小倩朝李青拜了三拜，化作一团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烟雾，钻入了李青撑开的收魂伞下方。
李青将伞收好，走至打坐回气的燕赤霞身边。
“师兄，可还能动弹？”
“还须片刻。”燕赤霞回答道，“对了，我怎么没听师弟讲过曾杀死魔道修士？”
“哈哈。”
燕赤霞确实已放下心中包袱，如今都会开玩笑了。
李青打趣道，“莫非师兄疑我是魔道贼子？”
“绝无可能。”燕赤霞摇摇头，“你若是魔道，那我恐怕也是魔道了。”
“我学艺数十年，却从未得到过千方残光剑如此上乘的剑术，更难得是此招深得我上清道法真髓，实属难得。不知师弟从何处知道此招剑术，是否还有其他剑术指教？”
见猎心喜，燕赤霞本就是爱剑成痴之人，如今有机会学习上乘剑术，早已是迫不及待。
即便如今还不能动弹，他已开始忍不住追问李青的其他剑术。
“有倒是有，却不可说。”李青回答道：“剑术虽好却因人而异，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去悟、去用。以师兄资质，当可借这一招千方残光剑悟出自身剑术所在。”
燕赤霞点点头，似有所悟。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当燕赤霞抬起头来时，早已不见李青的身姿。
地上只余下那件破破烂烂的狐皮围脖。
“师弟？师弟!”
燕赤霞抓着狐皮围脖，遍寻李青不着。
若不是周边地上仍有大战痕迹，他险些以为与李青的相逢是大梦一场。
“我本以为自己是师弟的机缘，没想到师弟才是我燕某人的机缘。”燕赤霞沉吟片刻，笑道：“只是你丢下这破烂狐皮让我去与那胡老夫子交差，未免也太过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