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曲县城下靖国大军用简易的长梯连夜发起了几次声势浩大的冲锋,来到城墙上的邵振雄看着城下满场飞奔的小个子神色凝重。
身后的鼓手轮换着奋击鼓面,城防营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也开始变得凶狠起来,听着远处靖人军中隐约传来的女子凄厉的喊声每个人心中的怒火都随着身后激昂的鼓声一下一下跃上云霄。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东郭郡,东郭太守直接把马场的所有可用战马调了出来又在辉州卫乙字营和备御军中抽调了三千多人聚在一起凑了一营骑兵,倒是把靖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东郭和樟南之间夹着万安郡,万安郡和樟南郡都是大郡在整个辉州一个老大一个老二,城池多人口多相应的驻军也多。
可是万安郡不到十天就把广硕县以东的地方全丢了,万安郡十九个县就剩下了四个。
消息传到青城县的时候辉州刺史邓济深和辉州卫权都指挥使萧如贵除了震惊之外便是不敢相信,如果是前期还可以说是被靖人打了个错所不及,但从舟山宁崇开始战事就更让人意外,辉州卫的军官大量战死,以至于很多时候自家军队群龙无首,溃败起来异常迅速。
万安郡是青城郡的东边门户,邓济深和萧如贵都非常清楚如果青城丢了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所以对于樟南万安东郭三郡的防务倾尽了全力,眼下东郭无恙,樟南勉强稳定在了谷曲县,唯独万安郡,兵力最多,萧如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足一个营五千战兵顶了上去,结果十天不到万安郡几乎要丢干净了,几百万的人口,二百多里的纵深,十五座县城两处隘口居然没有起到多少迟缓的作用。
五月十九日青城郡开始戒严,二十一日青城郡内发现靖军斥候青城郡被迫提前进入坚壁清野的状态,四周的百姓商旅被强制集中到城池和各个坞堡里。
太守府的文书吏员将早已统计好的丁壮名册抬了上来,武库内的各种兵器粮库里的存粮流水般的运了出来。
五月二十二日凌晨锦衣卫的探子拼死送出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放在了辉州锦衣卫指挥使的案头上,随后又到了邓济深和萧如贵的眼前。
一张小纸条上仅有两个血字。
隐刺!
青城郡青城县此时此刻兵马不足万人还多伤兵。
当真是愁云惨淡!
五月十八日天色刚明张西阳便率军出发,从傅山郡到三川郡需要走二百三十余里,整个队伍连早饭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骑马走一个时辰便步行两个时辰,人总有潜力可以压榨,但是马却受不了,派出的背旗军士将赵王曹柯还有政事堂的令书传给沿途郡县,完善灵活点补给制度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张西阳等人的速度。
等到五月二十三日的时候一众人马已经抵达了辉州与梁州的交界处暂作休整。
下午出发碰到了朱贵派回来的人得知阳河曲阴两个渡口渡船足够,张西阳大喜过望。
朱贵还命人将曲阴渡口的船只也集中到阳河,并且利用渡船渔船搭建浮桥。
张西阳等人昼夜急行终于在二十四日傍晚赶到了一百五十里开外的阳河渡口。
整个阳河渡口附近都成了大工地,渔夫撑着船划到指定的地方,农夫们喊着号子把圆木顶了下去,水里的人
麻溜的抱住,十几个人齐齐发力朝下压去,有水性好的小伙子将其固定好,一旁等待的人连忙将木板搭了上去然后钉死。
齐水宽五十多丈,是辉州境内最大的河,向北可入幽州然后折向大海。
此时浮桥已经搭了一大半,张西阳估摸着时间,看看身后疲惫的军士下令下马休息。
朱贵老远便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张西阳,急匆匆赶来见礼。
朱贵的甲衣上满是泥点,双眼深陷,胡子拉碴,一张嘴露出发黄的大板牙,味道喷出很远,一脸的疲态。
“大人。”
张西阳问道:“怎么样还得多久?”
“今夜连夜赶工,明日一早便可过河。”
“晚上不安全。”
朱贵抬手一指远处一群正围在一起吃饭吹牛的小伙子,全都打着赤膊。
“大人看,有这些小伙子不怕。昨夜我们连夜赶工,确实有人因为天黑掉水里,但是被水性好的人救了上来,标下便临时挑了几十个善水的小伙子,分成三批轮流盯着,再多点火把,这样一来也就不用怕了。”
张西阳点点头很肯定:“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容易,难为你了。”
朱贵笑笑说道:“标下也就是监工,有政事堂的令书和条,子,去县里找县官验过真伪提出现钱来,一人每天多少文,一条船一天多少钱,都是现结,三个时辰不到就有两百多条船,现在已经四百多条了,足够这浮桥。”
“这浮桥可承载多少人,可以容许大军通行吗?”
这个问题比较专业朱贵有点回答不上来,反手招来一个老汉,“鱼叔,这是张大人,问你这浮桥可不可以通行大军?”
被唤作鱼叔的老汉没有寻常老百姓见了官的惶恐不安,反而上下打量了起来。
朱贵有些不悦,提醒道:“鱼叔。”
“队正?娃子今年有二十吗?”
张西阳笑道:“老人家眼利,小子今年十七。”
“十七便做了百人将,了不得啊。”
“是代团率。”朱贵纠正到。
“哦,现在的娃子厉害啊,老头子当年西北从军二十年到最后也就是个团率。”
张西阳和朱贵一听立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团率!”
身后的士兵也立马起身行同样的军礼。
在大郑所有的士兵退伍后都可以被这么叫。
鱼叔显然很受用也很高兴:“娃子,这桥太匆忙糙了点,过你们这三百多人九百多匹马还凑合,再多就得用大木加固了。”
“按照老团率说的三天后或者五天后可以让多少人马通行?可不可以过辎重?”
“辎重最好还是用船运吧,至于人马三天后像你们这样的可以同时过八九百人,五天后可以同时过两千人再多这木头就受不住了。”
张西阳略略思索后朝着鱼叔拜到:“那就麻烦老团率了。”
鱼叔摆摆手说道:“你们是去东边打牲口老汉知道,你们肖州军那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可惜老汉入土的人了,提不得胆了,不然再得他几个军功,哈哈哈!”
笑罢转身去了:“小兔崽子们,都给鱼叔使把劲儿诶!”
“嚯~嘿~”
“薛石。”
“大人。”
“你派人速速回报殿下和贺将军,把情况说清楚,至于怎么定夺就看殿下和贺将军怎么决议了。我知道你很累但是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大人放下,我亲自去。”
“好,辛苦了。”
“兄弟们!”
张西阳朝着正在休息的士兵们喊道。
“累不累?”
随后震天的回应并没有让他失望:“不累!”
张西阳一边解下自己的盔甲一边喊道:“那就卸甲随某来咯!”
精壮的躯体上十几道伤疤,显得分外男儿,每一道都是荣誉的证明。
“走喽!”
二十五日上午靖人大军出现在了青城郡治青城县外,站在城内最高的望塔之上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望无边的大军。
同时张西阳跨过了齐水。
吉幽二州以及东北大营的第一批援军开始出发,肖州军也进入了商郡境内。
平京城里第二批援军在龙骧卫大将军的统领下誓师出征,走出了德胜门。
西南大营里十万甲士在都总管周仲恺的率领下出了大寨。
一切如一张大网在经过最初的准备后终于缓缓张开,朝着辉州,辉州以东,不可抗拒的碾压过去。
当然此时的靖人对此毫不知情,对于靖人士卒来说劫掠杀戮才是此时的一切,所有的压抑都将在屠杀中无限的扩大和释放,毕竟二百年来靖国的绝大多数男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靖军攻下临海郡太过顺利,以至于不敢相信,总大将务川道太郎召集所有的大将侍大将就在临海郡郡治武清县的太守府里激烈的争吵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一百多万联军几乎杀空了整个临海郡六个县的人口。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印象中的上国那个几乎无敌的国度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郑国的四营六军呢?
务川紧急派出的斥候在半个多月后回来带回一个重磅消息:郑人兵威不复。
不知道斥候那里来的消息,但是绝大部分将领都认可了这样的消息。
于是瞬间自信心无限膨胀的务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六县彻底变为白地搜刮干净而后大军西进。
所过之处有望风而降的,有力战破城的但是无一例外所过之处连条狗都没留下。
很多底层士兵小军官甚至是中级军官这辈子都还没吃过除了鱼之外的荤腥在靖国都进行了人生第一次决定意义的突破。
士兵们的士气异常高昂,随着不断的破城和深入而变得似乎坚不可摧。
一米五六的务川俯视着众多将领激情昂扬,不止一次的扬言要将郑国的平京城献给太宰大人做封地,余者诸君自取之。
小个子们欢呼着,手中的长刀在太阳下闪着血色的光芒,如云般淹没了一座座县城,临海郡、舟山郡、宁崇郡、南礼郡、北礼郡、万安郡、樟北郡,还樟南绝大数县城。
直到五月二十一日前锋小野早竹出现在青城郡。
也直到靖军南路在谷曲县下。
还有东郭郡。
还有即将到来的张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