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19路军军部,总指挥蒋光鼎缩在床上正在打盹,门开传来一阵脚步声,等他睁眼看过去,却是军长蔡延锴回来了,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憬然兄醒了?”蔡延锴说着话走到桌子前拎起水壶就喝了几口。
“嗯,睡了一会。怎么样?部队都好吧?”蒋光鼎坐在床上并没有起身,嘴巴回着话,眼睛却看向蔡延锴身后的那个年轻军人,一身没有配衔的黑灰军装,应该是中央军的人。
蔡延锴放下水壶,伸手擦去嘴角的水渍,见蒋光鼎的眼睛看望自己身后,于是也回头看过去,“他叫陈嘉,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说日本人很可能要偷袭,特意过来报警。”
蒋光鼎站起身,伸手指指凳子,“坐。”
陈嘉立正敬礼,跨步过去坐好,腰板挺直,双目平视,双腿微开,双手放在膝盖上,标准的军人坐姿。
蒋光鼎却不在意这些,新兵娃子一开始都这样,等成了老油条,就不会这么教条了。
蔡延锴也拉了一个凳子坐下,笑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他找我是想申请一把枪,他准备深入敌后,等鬼子动手,他就狙杀指挥官,破坏敌人的指挥。我听他说的有趣,所以带来给你认识一下。”
蒋光鼎拿出一根烟递给陈嘉,陈嘉连忙站起摆手道:“我不会。”
蒋光鼎嗯了一声,将烟递给蔡延锴,两个点着烟,这才不紧不慢道:“说说。”
“是。”
陈嘉立正敬礼,却被蒋光鼎示意坐下说。
“我叫陈嘉,陆军军官学校第九期生,我听说日本人就要在上海开战,学校又放假,所以就想到来上海参加战斗。一来尽自己军人本分,二来增加自己实战经验,为将来带部队打好基础。”
“胡闹,你刚进学校,要紧的是学习,学有所成才能保家卫国。”蒋光鼎不高兴了。军校新生连枪都没有摸过几次就敢说出来打仗,精神可嘉,但不能支持。这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长官,您打过多少子弹?我打过三千发。”
蒋光鼎一个没有防备,被烟呛到,弯腰大声咳嗽起来。
蔡延锴哈哈大笑,走过去轻拍蒋光鼎后背帮他顺气,“憬然啊,厉害吧。他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他的两个肩膀已经起茧子了,新肉,我看过,的确是打枪打出来的。”
是不是老兵主要看两个地方,右手食指和右边肩窝有没有老茧。一个是扣扳机磨出来的,一个是枪托后座力顶出来的。
陈嘉牛逼在左右都有,蔡延锴看了也是大为惊叹,因为能够左右开弓的,中国几乎是没有的。
蒋光鼎相信自己老伙计说得的话,中国军人一生开枪很少超过一千发的,三千发那就是做梦了。
“你怎么知道日本人要开战?”好不容易停止咳嗽,蒋光鼎就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
“我同学的哥哥在中央军部,她说有可靠消息。”
蒋光鼎看看蔡延锴,心里有些疑问,但是又不能问。关键中央情报的取得是要保密的,二来信息真假也是要进行甄别的。现在说日本人要打仗,他们身处前线的更有体会。
“你准备如何狙杀敌人指挥官?”
陈嘉突然站起,脚后跟一碰,“化粧して潜入し、狙撃を狙う。化妆潜入,伺机狙击。”
蒋光鼎吓了了一跳,因为陈嘉的说话和表情动作活脱脱就是是个日本人。日本人擅长搞暗杀,站前派杀手杀掉敌军指挥官是极有可能的。
蔡延锴一点没有笑话蒋光鼎的意思,之前陈嘉也这样对付他,卫兵吓得立刻就拔出了枪,可见陈嘉演得有多像了。
陈嘉演的像也要感谢军校的那几个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老师,虽然现在军校开始由德国帮助训练,可这些老师还是在岗的。
业余时间陈嘉就与他们对话,了解日本,甚至学习日本人的表情动作说话语气。按照老师的说法,有七八成意思了,说多了要露馅,咋一看挺完美。
“就你一个人?是不是太冒险了?”
“アシスタントを1人派遣してください请给我派一个助手就行。”
“具体说说如何执行?”
“日军才四千多人,肯定从虹口发起进攻。我只要事先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找到最高指挥官一枪干掉就行。如果机会好,就多干掉几个指挥官,一来打击日军士气,二来破坏他们的指挥。”
“那你怎么脱身?”
“战争总要结束的,找个地方藏起来,等战争结束就回来。”
“如果一直打下去呢?”
陈嘉脸上全是决绝,立正回答:“唯死而已,有何惧哉。”
蒋光鼎看看蔡延锴,蔡延锴微微颔首,意思就是可行。
“贤初啊,参谋科里那个叫沈鸿雁的不是日语也很好么?派他跟他去。两个人都会日语,混进去的机会也大。”
蔡延锴点头,“我这就安排。”
陈嘉来十九路军之前先找到了朱学范,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并且希望他提供武器。他要的就是平时自己训练的那种98标准型步枪。这种步枪中国买了一批,后来开始仿制,就是著名的中正式步枪。
朱学范一口答应,找到杜月笙把事情说了,杜月笙大为赞赏,不但给了一把98标准步枪,配了300发子弹,还送了二十颗德式长柄手榴弹,另外给了二千块。
陈嘉没要手雷,这东西威力大,没地方藏啊。打狙击站就是要灵活,关键时候为了逃命,枪都要扔掉的。
蒋光鼎送给陈嘉和沈鸿雁两把柯尔特M1911手枪,六匣子子弹44发子弹,一副望远镜。
枪支是通过青帮控制的运粪车带进虹口的,而陈嘉和沈鸿雁空着手进入虹口,就在虹口往闸北的路上租了一间出租屋住下。
沈鸿雁,二十五岁,九岁跟着父母去了日本,二十三岁跟父母回国,后来参加了十九路军。他父母都是国民党前身同盟会的元老,所以和蒋光鼎是熟识,于是他压根没经过几天军事训练,就进入参谋科负责日文的翻译工作。
陈嘉和他两人到了指定地点取回枪支,又买了一些吃喝,就关在房里不出来了。
这段时间陈嘉跟着沈鸿雁学习日语,了解日本风土人情。沈鸿雁跟着陈嘉学习射击,化妆,手语。
两个人白天出去穿街走巷,查看地形,陈嘉顺便跟他讲述如何埋伏,如何撤退。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陈嘉前世从电影书籍甚至游戏里面看来的,有些是加入军校后自己总结的。
实用不实用不好说,但比现在的军事水平那是高了不止一大截。
晚上就呆在屋子里训练军事,便练习便用日语对话,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睡。
一直到第七天的夜里,远处发生了激烈的枪声,陈嘉立刻就醒悟,战争爆发了。
而此时是1932年1月27日夜,明天晚上就是震惊世界的上海第一次事变,俗称一二八事件。
“陈嘉,今晚我们出击么?”
黑暗中沈鸿雁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和紧张。
说来也奇怪,但凡出国的人自然会分成两派,一种是越来越爱国,牺牲性命都在所不惜。一种就是彻底背叛,处处鄙视自己的国家,很少有第三种人。
这种现象放在前世也是如此。
而沈鸿雁也许受了父母的影响,所以他就是个妥妥的爱国青年,或者叫他愤青也不为过。
一边深爱自己的国家,一边对现政府诸多不满,甚至对自己的家族也是横竖看不惯。老父亲在广东也算是顶层阶级的人物,可他一直说老父亲贪恋权势,全忘记了自己当年的信仰。
问他为啥出来参军,他就一句话:“我上面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死了也不妨碍沈家继续在广东作威作福。”
历史上很多国民党高官的子女都是共产党员,而且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气得那些高官们捶胸顿足,革命,你不是在革自家的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