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车,朱学范给了他一个皮箱,“多谢兄弟仗义。这些钱是给你打典路子用的,如果不够,我再去凑。”
陈嘉本能想拒绝,转念一想,黑社会的钱,不拿白不拿。
回到旅馆,所有人都在等他,见他一身酒气回来,就知道没事了。
顾明华很夸张地拉住他,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之后,这才嫌弃地掩住口鼻连连挥手,“臭死了,赶紧回去洗澡。以后别喝那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哟,顾明华,他可没说娶你呢。”张敏的阴阳怪气并没有激怒顾明华,也有可能习惯了,所以免疫。
顾明华假装没听到,只是催促陈嘉回房去,在一片哄笑声中,陈嘉回到房间。
洗好澡,他把手提箱打开,整整三十根金条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金黄黄的刺眼。三十根金条买条命,也是值得了。
穿好衣服,他拎着箱子敲响了顾明华的门,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里面传来顾明华的声音,“谁啊?”
“是我,陈嘉,开下门,我有事找你。”
门打开了,顾明华探出头看着陈嘉,“哥哥,半夜了都,你……”
陈嘉一巴掌把她脑袋往后一推,随即挤了进去,“有话我们进去说。”
顾明华的脸腾的红了,伸头看看走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赶紧锁上门。
陈嘉坐在椅子上,见她穿着一身奶黄色棉毛睡衣,一大片雪白在脖子下面刺目耀眼,赶紧垂下眼帘,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有件事,想托你走走关系。”
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这是杜月笙给的,如果不够他再想办法。”
此刻顾明华的羞怯之心已去,脸色也恢复正常。打开箱子看了一眼,重新合上还给了陈嘉,“你自己留着吧,这事简单,我给我哥去个电话就成。你别瞪我,这事真的很简单。”
起身给陈嘉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热水,捧着杯子解释道:“前些年国共对立,杀了很多共党份子,其中有许多其实是冤枉的,无非就是排除异己的借口。这两年日本侵略东北,大家也都意识到了国家危亡在即,所以不是特别重大的共产党案件,一般也不会随便杀人了。”
“我哥和我说过,也许国共合作,停止内战,共同御外才是我们紧迫要做的。不过他对元首忠心耿耿,这种话也最多在家里说说。那个什么朱安沈的,无非就是工会的头头,顶多就是共产党的外围,这样的人教育一下,关几天就放了。”
陈嘉心里不放心,他才不会认为朱安沈真的如顾明华嘴里那样,是无关紧要的外围,搞不好就是货真价实的共产党。
“可万一……”
“得了,哪有那么多万一?你回头和朱学范说一下,打死不要承认就行了。明天我给我哥去个电话,关几天意思意思就好了。”
陈嘉半信半疑,但也不方便再敦促她,只好应承下来。
回到房间放下皮箱,转头下楼给朱学范去了个电话,“只要打死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就行,明天我同学去找他哥,最后有结果我再打电话联系你。”
朱学范在电话那头感激涕零,连声感谢。
陈嘉心里七上八下,总担心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谁知道顾明华电话打过去,是顾长官的秘书接的,听完事情经过,也没说什么,就说等消息,这事他亲自去办。
到了晚上,秘书电话打过来,说人已经放了。
陈嘉呆住,特么这事就秘书打个电话就解决了?如此简单,这黄金要不要还回去?想想不还了,黑道来的钱,还回去让他们继续作恶么?
随即给朱学范打了一个电话,将人已经释放的消息告诉他,只字不提金条的事情。朱学范也不问,只是千感谢万感激的。
顾明华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继续堆砌长城,为了让感谢她的慷慨付出,陈嘉化身小跟班,在旁边端茶倒水,积极的不得了。惹得张敏差一点在牌桌上发飙,对陈嘉极尽于能事各种讽刺挖苦,陈嘉秉着唾面自干的勇气,充耳不闻。
白天詹浩带他们到南京路去逛街去了。来上海几天了,还没有认真逛过十里洋场,还没有领略上海的真正繁华。
陈嘉对南京路无感,前世南京路已经成为全国旅游景点,对上海本地人来说却是没有什么吸应力的,本地人原来更多的是逛淮海路,后来淮海路也还是没落,中心城市圈流行起来。
陈嘉则先去了一下银行,把黄金存了起来。这玩意拿着烫手,有没有地方藏,也只能存进银行了。
然后他去中威轮船公司与陈恒见了一面。陈恒很热情,中午还特意请他在西餐厅吃了一顿饭。陈嘉娴熟的刀叉功夫,更加让陈恒确定他的美国身份,于是将唐纵调查他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嘉解释说因为自己要跳级考试,所以学校要做背景调查,正常的。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是吃惊不小。不过想想也释然了,后面几十年就是连年战火的年代,中国大地死亡人数高达一个多亿,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一行人踏上了回校的归途,一路上欢歌笑语的。女人们这次收获颇丰,时髦一副没少买,胭脂水粉更是挑花了眼。
顾明华买的最多,足足两个箱子,于是陈嘉就成了骡子,好在有仇炳义和王大屋帮忙,好坏没有把陈嘉累死。
王薇比他们早回来一天,从家乡带来不少特产,分给他们享用。而顾明华送给她一对耳环,张敏送了她一只胸针。
陈嘉把她单独约出来,两人是在学校外一家咖啡馆见的面。
“干嘛又来咖啡馆?你有这钱不如给我,多浪费。”王薇边吃着蛋糕,还不停埋怨。看样子张敏并没有把上海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这让陈嘉吊在咽喉的心终于放下了。
“吃慢点,不够再点,没人抢你的。”
一句关心加上略微调侃的话却让王薇停下来。两只眼睛盯着陈嘉了许久,直到陈嘉低下头,才问:“是不是发财了?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陈嘉心里一苦,这女人啊,就不是人。特么第六感是怎么来的?为啥就女人有,男人没有?不过男人也有绝招,那就是抵赖,打死不说。
“的确发了一笔小财。今天你敞开吃,吃高兴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王薇狐疑地看了几眼陈嘉,嘴巴一撇,“再点一块蛋糕,我要吃穷你。”
“行,把我剁碎了给你吃都行。”
“呸,尽胡说。”
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王薇总算满足地擦干净嘴,然后伸出手,“给我吧。”
“什么就给你吧?”
“礼物啊,我不信你没有礼物给我。”
陈嘉朝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俩,这才从内衣口袋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中国银行的保险柜里存了三十根大黄鱼,我付了半年的保管费。名字写的是你的名字,存单,凭证和钥匙都在这里了。”
王薇伸出的手一抖,满眼不可思议:“你疯了?哪来的黄金?抢的?你给我干嘛?”
陈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在上海看见她的事情,只是把朱学范让他救人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想吧,这青帮的钱不拿白不拿,我拿着烫手,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没啥好果子吃,所以就送你了,就当我被你坑十年的预付款。”
王薇还在慌乱中没有清醒过来,信封已经被陈嘉装进了她的包里。
“以后自己的薪水留点自己花,你家境富裕,不至于整天跟穷鬼似的。把金条送出去吧,不够我再想办法赚。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什么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太极端了工作容易失误。”
王薇的脸色微变,她听懂陈嘉话里的意思,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