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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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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石室的隔音效果再好,玄阳守在门口也听出了不对,忽然觉得里面的声音似乎都全部消失了,几经犹豫,终于推门走了进去,然后他不觉惊呼出声。

房间之内一片狼藉,且不论别的,就连石桌都碎成了两半,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将这里破坏成这样,他往前迈了一步,还差点儿被地上的碎瓷割伤了脚。但是两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窗户在向屋内吹着凉飕飕的微风。

“公子放心,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寇白门的反应倒是比玄阳更快。

“你办事我放心,这里就交给你了,事关重大,决不可泄露消息。”玄阳难得露出了一丝凝重,但转而又笑了,忽然觉得枯燥的生活没有那么无聊了。

大哥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会去过问,但他会抹除掉任何想窥探大哥秘密的人。玄阳说:“若有人来此窥探,第一时间禀报我。”

“放心。”寇白门低声回复。

“玄主呢?”这时玄阳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待他回头,便看见了步履匆忙的玄隆。

“隆哥,怎么现在才来?大哥都吃完走了。”玄阳立刻笑嘻嘻地说。

但当玄隆走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不觉眉毛微皱,然后踩着满地狼藉,走到了窗台边上,一言不发。

“隆哥放心,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玄阳这时走到玄隆的身后,笑着保证。

“这次可不能胡闹。”玄隆拍了拍玄阳的肩膀。

“大哥和隆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玄阳说得有些认真。

“黄城怕是要变天了。”玄隆看着窗外楼下的湖水,心情颇为沉重。

……

……

水面风平浪静,水下暗潮汹涌,杀意四起。

风临一直想知道,天狼到底有怎样的实力,天狼也一直好奇,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究竟有多少底细。

两个人就像两条灵活的鱼,在水中飞快地穿来穿去,看似自由自在,实则处处暗藏杀机。二人所过之处,偶有游鱼流着鲜血、翻着肚皮浮到水面。

风临手中的三棱刺秀气得很,在水中划出了一道道银色的波纹,波纹迅速流向了玄殷的眼睛、太阳穴、咽喉、心口等要害之地。而玄殷则赤手空拳,全凭自身的灵活性闪躲,偶尔用鹰钩手擒拿,但却处处落空。

风临的眼神中带着赞赏,也时常露出轻蔑与挑衅,但更多的是专注,她好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地与人交手了。

玄殷则完全沉静下来,深邃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波澜,流水冲散了他一丝不苟的长发,长发随着他的游动在他的脑后柔顺得仿佛一张黑色的锦缎,却又暗含着万箭齐发的杀意。

玄殷自认为,三十载前丛冢之夜后,他再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过手,换句话说,无论是深居玄宫的玄主还是深藏密林的天狼,在这世间都遇不到对手,也没有对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或许都累了、倦了,同时默契地从水中探头,这一次都没有再回到水中激战。

这时,他们已经顺着河流离开了黄城,来到了黄城之外的一处山脚下。

天色要黑了,远离黄城的这里,将陷入到一片真正的黑暗。

风临率先坐在了河边的沙石上,她穿得有些少,轻风吹过,原本就湿透的衣服便更湿润地粘在了她的身上,隐约间可以瞧见那玲珑有致却格外有力的瘦小身躯。

随后,玄殷便来到了岸上,在看到风临的那一刻,他有些失神,然后便略微不自然地转过了头,走向了山林深处。

待到玄殷回来之后,手中便多了很多零碎干燥的柴火,但在看到风临时,他很惊讶,因为不过片刻时间,风临身上的衣服竟然全干了,就连头发也显得更加蓬松柔软,这时正在抬起手臂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

而他,还是湿淋淋的,所以他蹲下来,干净利落地放好柴火,升起了火。他还没有问风临是如何做到的,风临看着他倒是颇为好奇:“火生得这么熟练,谁能想到你是玄宫内养尊处优的玄主呢?”

火苗欢快地燃烧了起来,红黄的火焰照在玄殷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温暖。风临看见一缕湿哒哒的头发沿着他的眉峰向下垂落,一直贴到了他的颈间喉结处,然后便注意到那里有一个不明显的疤痕。

玄殷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想起了当时在密林中二人的生死交锋,当时他只是一个晃神,便险些被风临撕下一块肉来。思及与此,薄唇轻启,说道:“张嘴咬人,你比我更像狼。”

“像狼有什么不好,我倒是很羡慕你这头群狼簇拥的天狼。”

“群狼簇拥?你在黄城这么久,难道没听过我的故事?”

“狼面邪祟,暗夜人屠,冷酷无情,贪婪狡诈。”风临平静地叙述着世人的评价,完全不在意眼前的这个正主。

玄殷没有接话,平静地继续添柴,却被风临抢过了手中的柴棍。

下一秒,风临靠近了他,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正当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风临说:“你在不满,没想到居然在意这些评价?”

“我就是一头冷血无情的狼,随时可以撕碎眼前的一切敌人。”玄殷夺过风临手中的柴火,扔入了火焰之中。

“我其实更喜欢你这个样子,有点儿那些故人的味道。”

“什么味道?”

“想杀便杀,想骂便骂,不必像你们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满嘴仁义道德,背后肮脏龌龊。”

“所以你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玄殷状若不经意地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嗯?”风临挑了一下眉毛,说:“既然生了火,为何不把外衣脱下来烤?”

玄殷没想到她忽然说到了这儿,但当他把手放到腰间,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只穿了这一身单袍,觉得这样有些失礼,然后便看见了风临戏谑的表情,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

“哈哈哈哈!”谁知却换来了风临的哄堂大笑:“你一个男人,还在意这些?诶?要动手了?你可真有意思,一会儿做君子,一会儿做强盗。动手前想想,能不能打过我。”

玄殷拿着手中的木棍随手一挑,一团火焰就朝着风临飞了过去,风临轻身躲开,然后脚下迅速扬起一片尘土,几个跳跃间,风临的裙摆被炒焦了一块,但玄殷面前的火已经全部被熄灭了。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最后一丝光亮就这样消失了。

玄殷的眼前一片漆黑,风临却拥有暗夜视物的眼睛,这一点来看,她的确更像一头狼。

玄殷提高了十万分警惕,他很清楚这个女子的实力有多可怕,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觉得有一个冰凉的利器停在了自己的脖颈动脉处,然后耳边便传来了女子轻柔而危险的呼吸声:“你输了。”

“你赢了。”玄殷沉声道。

“怕死吗?”风临的声音颇为冰冷。

“怕。”玄殷轻声回答。

“胡说。”风临轻轻嗤笑。

“青易想杀你。”玄殷忽然说。

“青易是谁?”风临疑惑。

“一个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候说这个,看来你不怕死,但想活着。”风临说。

“也就只有你竟然还需要找活着的理由,你到底有什么故事?或者是故人?”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问我问题?”风临的手中的三棱刺微微向前,玄殷的脖颈便出现了一条血线。

“哼,要不你问我?”

“我对你没兴趣,把你说的那个青易的一切,都查清楚告诉我。”

“没别的了?”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你看似想满足我的要求,实则是想窥探我,你太危险了。”随着风临说这句话,玄殷感到有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他的后背上,他不觉有些后背僵直,一动未动。

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哪怕他是传说中的天狼,这时也不觉有些悚然。

但下一刻,他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后背传来,紧接着便发觉自己湿漉漉的周身正在迅速便干——这便是她刚刚所用的力量吗?

感受到那股力量透过自己的衣服进入肌肤,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玄殷没有反抗,也不能反抗,因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浑身暖洋洋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然后背后那只温暖的手便消失了,脖颈上冰凉的锐刺也离开了,他的衣服全干了。

“你以前吃过什么东西,竟能深入骨髓,给你这么强大的力量?”风临的声音在他的身侧传来。

“我也不知道。”玄殷说:“我倒是希望没吃过那个东西,也没经历过那个晚上。”

“丛冢流血夜?”风临问。

玄殷没有回答,但算是默认了。

“一个能让你从此背负双重身份的夜晚,一定很刺激。”

“……你想听吗?”玄殷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世间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现在是最接近真相的人喽?”风临笑了,然后说:“但我没兴趣。”

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摆在一个人面前,她只要伸伸手就能触碰到,但她说自己没兴趣。

“为什么没兴趣?”玄殷问。

风临笑了,笑中无尽嘲讽,还有着无边悔意,说:“我曾经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舍生忘死,然后活了下来。”

“但……死了很多人,很多……你在意的人?”玄殷猜到了答案,这便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么?

“是啊,都死了,所以我很羡慕你,有人追随,也有的守护,有伪装的意义,也有求生的价值。而我,只是一匹离群索居的孤狼。”风临话中带笑,却笑得有些苍凉。

暗夜中,玄殷看不见风临的脸,他只知道风临坐得离自己很近。然后下一刻,他便觉得手背湿了一下,好像有一滴水滴落在了上方。

回神间,身边已经再没有任何声音。玄殷在黑暗中摸索着再次点燃了火焰,然后便看见自己的脚下有一块布条,上面写着:协约缔结处,茅舍灰烬中。

……

……

白日里玄殷曾对风临说:“你还欠我一个交待。”这时风临便给了他一个交待。

玄殷走到河边,接着河水的倒影梳理起了自己散乱的头发,苦笑道:“何曾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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