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邪门人对敌时所用的八卦困阵,便是出自于“和光”苍玄同之手。
当时在洛阳城郊外,青岚一人被困阵中,如果不是有林满六、沈倾裴两批人一同出手,恐怕青岚是无法短时间内突破那八卦困阵的。
此时此刻,通过舟墨那声不冷不热的提醒,林满六一行人已经可以断定,脚下神道的更深处就是却邪所用的八卦困阵!
由苍玄同一人完成的战时困阵,竟也出现在了这神道之中,不免得让林满六心中生出一个猜想。
这座炎阳皇陵或许不只是皇室安息之地,极有可能是一个不被世人所知、不被却邪所察的神秘据点,而能够在这皇陵当中来去自由的乌夜骑,显然与这座据点有着极其复杂的紧密关系。
突然间,神道深处再次传来的响动,强行打断了林满六的思考。
嗖嗖——嗖——
他看向前方的一瞬间,便又是三道劲风从那看不见尽头的神道深处飞出,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月寒枝了,分别指向了人群最前方的李延鹤、裴忆情以及林满六!
舟墨位居人群最后方,他都不曾看向那三道劲风,整个人负手而立后,开始缓缓出声。
“坎位,枪兵斜挑破敌...”
“巽位,可以甲人回避...”
“坤位...林满六,你自己想吧!”
裴忆情还在回想着八卦困阵的细节,听得身后比他还要快的推演,脸上顿时有了些许自惭形秽的神情。
李延鹤也不纠结于后方言语是否可信,他依照着先前月寒枝停步的位置,开始朝着坎位方向冲去。
待到移步到两侧皆有青铜甲人的位置,那道袭向他的劲风也随之而至。
在这一瞬间,李延鹤要面临的就是两尊明面上的青铜甲人袭击,以及那躲藏在暗处的甲人出手。
银亮长枪先以枪尖挡住一侧挥斩来的长戈,随后身形猛地朝长戈落空后的位置冲去,以此再次勉强避过了另一侧的巨剑攻势。
可这样,李延鹤整个人的身躯就暴露在了那道劲风之前,只要再过半息...他就要与那劲风之中的神秘物事打上一个照面了。
枪兵斜挑破敌...
说的是自然不是两侧的青铜甲人威胁,可此刻撤去抵挡长戈下压的劲道,他是否能在防住青铜甲人的情况下,去面对那道劲风?
在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劲风扑面的感觉后,李延鹤心中猛地一横!
在他手中的银亮长枪不再拦阻长戈下压,直面扫向了那道呼啸而来的劲风。
铛——
不同于先前林满六拦阻的结果,就此出现在了李延鹤的面前。
正当他决意舍去一臂,强行后撤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劲风当中的神秘兵刃,并且看清了它之后的运动轨迹。
是一枚雕刻成酒盏形状的铁片,看其样式应是在百余年前,西北一带的某个王国曾推崇的酒盏,只有王室亲贵才可使用。
就连这酒盏的名字都十分奇怪,名唤“鬼神”。
好巧不巧,在李延鹤的注视下,这一片鬼神酒盏样式的铁片,被他斜挑过后竟是没入了持戈甲人的脖颈当中。
原本快要卸掉他一条胳膊的青铜长戈,也就此突兀地停在了他的臂膀之前,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与此同时,裴忆情也遵循着舟墨的提示,已经朝向巽位方向冲去。
在他的身前,就是一尊手持巨剑的青铜甲人,如果想要凭借青铜甲人去规避劲风的疾射,他还需要先行躲过甲人的出剑。
巨剑轰砸向了裴忆情的面门,眼前的招式他再是熟悉不过,是为风雪大观楼之中,威力最盛的剑招之一——大寒凌天!
当时为了将风雪大观楼从屠恶门的手下釜底抽薪,却邪对于风雪大观楼的了解,比起屠恶门可以说是只多不少。
对于裴忆情来说,只要不是已经死绝的柳梅亲至此地,并且以雪中寒梅示敌,便是一人对上风雪大观楼中的其他长老、执事,他也能有几分胜算。
而对于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大寒凌天,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死人强撑气力出手罢了。
随着裴忆情身形一躲一闪,都不需要以遍布周身的银针拦阻,他就轻松避过了青铜甲人的挥斩。
同样,也正因为青铜甲人的出手,那道原本要刮向他的劲风,径直没入了甲人一条手臂,再也无法从中穿刺而出。
在铁片刺入甲人臂膀的前一刻,裴忆情也看清了那枚铁片的样式。
他的这一铁片,样式酷似一片银杏...
李延鹤、裴忆情两人接连避过劲风侵袭后,众人眼前的危机就转移到林满六身上了。
林满六心中暗自想了想坤位的方向,若不是情况紧急,他都想朝舟墨破口大骂了。
先前不光是李延鹤还是裴忆情,他们的规避方位基本都是借助青铜甲人,去拦阻和抵挡诡异劲风的侵袭。
可到了林满六站位的时候,舟墨没提醒也就算了,对于这个与月寒枝正好相反的位置,分明就是让林满六冲着劲风撞去啊!
坤位所在,既是人群最前方的正中心位置。
只要林满六向前踏出一步,他就会与那道呼啸而来的劲风撞在一起,到了那时他连横剑格挡的机会都没有。
但从先前三人成功脱困的结果来看,林满六只得听命于舟墨的话语,抬脚向前一步跨出后,整个人很快就变作疾跑状,直直朝着劲风撞去。
就在他与那道劲风接触的瞬间,林满六双臂一扬一挥,镇北营拖刀术即刻挥斩而出。
开天阵!
样式古怪的铁片只是被夏鸣蝉阻滞一瞬,下一刻就顺着夏鸣蝉剑身当中空隙再次疾射向前。
林满六急中生智,手腕在夏鸣蝉剑柄上一扭,整柄夏鸣蝉瞬间闭合,将那样式古怪的铁片彻底困死其中。
稍后,都不用等那舟墨如何阴阳怪气,林满六双手托住夏鸣蝉在自己身侧回旋一周,待到剑身向神道深处略微倾斜的时候,剑柄上的环扣就被林满六再次扭动。
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剑势飞孤鸾!
那枚样式古怪的铁片,在夏鸣蝉的缺口刚刚打开瞬间,就朝着神道深处疾射而去。
嗖——
林满六对于剑势飞孤鸾的运用,已经可以比肩铸剑峰内的一些长老了,甚至还有几分超过那李君策
的说法。
故而对于这些控物飞掷之法,已然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林满六看着没入神道深处的铁片,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以此站稳身形保持不倒。
他会出现这样的动作,正是因为刚刚被夏鸣蝉锁入剑身之中的铁片,铁片可没有因为被限制位移后而停止,反而是在夏鸣蝉剑身中不停击打,仿佛在那一刻生出了灵智一样,想要找寻、抓住逃出剑身的机会。
射入神道深处的铁片,很快就给了在场众人一个答复,神道内部究竟为何物?
一如先前刺入甲人的声响,在林满六一行人前方响起,只是声音比之先前要短促许多,显然是林满六丢回去铁片,没有给对方造成太大损伤。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声音,让林满六都听出了...神道内部里,以八卦困阵袭杀他们四人的,依旧是这些古怪的青铜甲人,而非不知下落的乌夜骑。
就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可能再次袭来的攻势,石墙坍塌、甲胄碎裂、甲人崩裂的声音,开始从神道内部传出。
林满六正眼看向前方时,双瞳猛然收缩。
他看到了一双足有四丈高的战靴,虽是没有步伐摆动的迹象,但是他能够清晰地感知那双战靴正在向他们靠近。
裴忆情只是抬眼扫了一眼空中,便开始竭力向身后众人呼喊出声。
“退!尽快退到神道入口方向!”
他所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会是林满六眼中的战靴,而是一双正握着八丈长戈的宽大手臂。
长戈在那双宽大手臂的挥动下,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断逼近。
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很快,短短不过几息功夫,林满六一行人就在躲过那些青铜甲人攻势的同时,很快抵达了神道的入口方向。
李延鹤作为殿后之人,他回身看向后方时,终于得见来者全貌。
一尊身高八丈的巨石兵俑,就这样十分突兀地出现在了神道正中位置。
倒吸一口凉气过后,李延鹤也在这尊巨石兵俑身上,找寻到了先前疾射向他们的古怪铁片。
其中,射向他的酒盏铁片,好像是堆积在巨石兵俑战靴两侧的装饰,在其战靴之上,足足有千余枚这样的酒盏铁片。
而刺向裴忆情的银杏铁片,则是巨石俑双手之中那柄长戈的长柄纹路。
长戈之上,除却双手握住的部位,其余地方的银杏纹路早已脱落得不知所踪。
有了这两种铁片的出处,对于余下两种铁片的跟脚,就不是那么难猜了。
想着先前袭向月寒枝的铁片,被林满六两次出手都未能拦阻下来,李延鹤心中即刻做下决断,多半是这尊巨石兵俑的下摆。
在其下摆边缘,是一些用于点缀的软甲片,正因为林满六的出手过于迅疾,所以只能切入劲风之内,却未能接触到软甲片的实质。
而月寒枝依照舟墨的站位,是为精准的找到了软甲片受力所在,故而能够在将其拦下后,整个人借力飞离原地。
最后是林满六先困住、再掷出的神秘铁片,在李延鹤的一番找寻下,最后是在巨石兵俑的战靴位置看到了飞回去的它。
正当李延鹤震惊于铁片出处时,他的身体突然被人向后一扯,随之退到了神道拐角位置。
李延鹤身躯才刚刚偏移,他便明显的感到有一道劲风从面庞扫过,鬓间散落的发丝也在这一瞬间,被眼前的劲风搅的粉碎。
待到他回神之际,发现是林满六跟裴忆情一起动的手。
林满六急切地出声说道:“李将军...方才实在太过危险了...你是看到了什么嘛?”
李延鹤眼神凝重,他伸手向前一探,从少年的腰间拿下那一卷绘有炎阳皇陵布局的图纸。
“方才一直隐于暗处的东西...是它...”
李延鹤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向了神道中段位置的简易方块标识。
林满六、裴忆情一同看向他手指着的位置,在方块标识的一侧,还有一行小字用于说明方块指代的是何物事。
擎天兵巨石俑...
短短不过一呼一吸间,三人就通过自己方才所见,很快就在脑海当中浮现出这尊“擎天兵巨石俑”的全貌。
显光麒麟厅中的凶恶麒麟,已然超出了他们对于这些死物的认知。
此刻眼前的擎天兵巨石俑,再次刷新了他们对于炎阳皇陵的理解,究竟在这皇陵当中,还有什么是不能“活”的?
恐怕只有那些沉入麒麟厅下...死而不腐的工匠尸首,才不会再次“活”过来吧。
林满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浮现起一抹挣扎且痛苦的表情...
正当他想要转头看向舟墨的时候,这位年轻道士已然摆出一副仙风道骨之姿,双手笼入袖口的同时,静静地看向了林满六。
“林满六...哦,不对!往后该是继续唤作林小居士才对,你可是想好了?”
舟墨口中的古怪言语,在场众人随着一步步深入皇陵其中,已经可以听懂一些了。
他不管何时何地,其实只是在做两件事。
其一,从沈阿豆的口中,设法撬出她以投石问路之法,求得的皇陵终局。
其二,不停地试探林满六对于皇陵一行的看法,并且找寻机会想要跟林满六捆绑在一起。
林满六点头嗯了一声,他深知之后的皇陵潜行不同以往,只要稍稍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他需要舟墨的帮助,需要这位可以龟甲解卦的年轻道士,向他们告知一条可以退敌、破局的去路。
“这就对了嘛...”
舟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掏了掏,很快一枚即将崩碎的龟甲,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