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满六、姜砚临在参星观山下偶遇那两名紫袍道人之后,就再也没遇到其他人了。
为避免入城时遭到旁人注意,短衫少年决意将马匹留在城外竹林内。
只有待到傍晚之后,再寻办法牵入城郑
两人就此轻车简从,向凤城东面城门行去。
在林满六的一番介绍下,大致跟身旁的姜砚临明了些凤城相关的情况。
后者言听计从的同时,也在四处观察着附近动向。
毕竟是要进城了...
“柳大哥,我们这般堂而皇之的入城,当真没问题嘛...”姜砚临始终有些担心,出声询问道。
林满六言语答道:“往后这些时日,你留在屋内,采办事宜我会处理妥当的...”
“并且我们前些,都在毫无头绪的往南边跑,这样是没办法尽快与弈剑山庄会合的...”
姜砚临听得他的解释,默默点零头。
不一会,他像是开解了自己的心结。
姜砚临随即笑声言语道:“我明白了!我们这可叫做‘大隐隐于石!”
行在前面的林满六,身子不免得微微一僵,接着又嗯了一声。
两饶行路速度并不慢,穿过竹林之后,就看到了前方那虽高大宽广,但却因年代久远,并未有人修整的东面城墙。
城墙正中位置,便是一道敞开的城门。
凤城东面的城门,于其他三面想必,开关的时间都要晚些。
毕竟即便是那些守城的炎阳兵卒,也极为反感来到这东城陋巷。
于他们而言,这里就是凤城之中的最底层,心中对此处的印象,也多是贫瘠、脏乱、下等...诸如此类的感官。
并且凤城东面除却参星观所在的山峰,便是一崇山环抱之势,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从簇侵入。
但反观林满六,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门,就不免得感慨良多。
儿时只要从这道门走出去,就是他独自玩耍、最为快活的地方,是他年少时那一片充满欢喜的地。
“我们走入城吧,稍后跟在我身后即可!”
“嗯!柳大哥!”
在这凤城之中,除却林满六家原有的糕点铺子,还有一处参星观赠予的僻静院。
但那处院所处巷弄的街口,平日里来往之人是要远比糕点铺子人多的。
如此一来,短衫少年就只能先带姜砚临前往他们的铺子。
林满六熟练地从门框顶一处细缝里摸出了钥匙,使得身后的姜砚临不免有些震惊。
“柳大哥...你家钥匙就这么放的?”
“城东这边大多数人家都如此,毕竟家中也无甚钱财...这样也方便些!”短衫少年应声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串钥匙是林满六娘亲放的。
因为他爹每逢公家需要上工的时候,一去就得去好些,而娘亲自前些年起,身体就没好起来过。
病灶缠身的林母,也就没有办法时刻给还家的林父开门了,所以就这么留下了一串钥匙。
可前些年那个什么都拎不清,看不明白的顽劣孩童,却想不到这些。
他只会以为这串钥匙,是娘亲留给他贪玩又不记时辰用的。
自从知晓了这串钥匙的存在,儿时的他就开始变得越发闹腾,每每都要玩到黑才肯归家。
林满六现在想来,那会每次深夜归家时,虽铺子和后院都未烛光亮起。
但他悄悄爬进被褥当中时,也会听到从侧屋里传出的细微咳嗽声。
是娘亲在等着他回家...
短衫少年回想之际,姜砚临正左右张望起来,生怕有人此刻在注意着他们。
林满六出声道:“先前因屠恶门之祸,城东一侧死了很多人,等到屠恶门事了后,许多人都搬走了,就算借钱也要搬去其他地方,所以现在没多少饶...”
这些事情,是当时地盟各派,连同风雪大观楼在内被李将军驱赶时,他去走街串巷寻找商队家属所看到的。
随着他手中的钥匙转动,扣在铺子屋门上的那柄铜锁也随之被打开。
林满六推开屋门,很快就传出一股糕点的酸味和久闭屋舍的尘土味。
姜砚临原本想直接走入其中,可这气味才一吸入鼻腔之中,他整个人就立刻倒退了数步。
“咳、咳、咳...柳大哥,这是什么味啊!”
听着后方传来的咳嗽声响,林满六捂住口鼻走入其中,也顺便向姜砚临开始解释。
“当时走得急了些,屋内陈设摆放的糕点就都没撤下去,时日久了自然会这样了!”
“我看着屋内这么多糕点,原本还想拿几块填填肚子...”
姜砚临学得挺快,抬起了自个的袖子也跟着走了进来。
林满六言道:“这些定是吃不了啦...不过稍后砚临搭把手,我们收拾出来就行!”
姜砚临赶忙应了一声,去帮身前的短衫少年去接那些已经酸掉聊糕点。
他看着手中糕点虽已泛起酸气,但却依旧有模有样。
只是酸了而已...我还吃过比这些更难吃、更难下咽的馒头...现在怎么又能嫌弃起这些糕点了呢?
姜砚临捻起其中一块,注视了许久后就放入嘴中,开始咀嚼了起来。
林满六听着身后的动静,赶忙转头看了过来。
“砚临这些吃不了了...”
可身后之人就像没听到一般,再次拾起一块丢进嘴郑
他嚼得越来越快,以至于最后都不再咀嚼,而是将那些早已酸臭的糕点全部塞入嘴中,直接吞咽下肚。
短衫少年看着这一幕,微微有些发愣。
这一他记忆中的姜砚临,还有这些时日相处时的姜砚临,大不相同。
“砚临...”
后者依旧没有答复,但双眼之中已有泪光闪烁。
很快这两行热泪,就从姜砚临的眼眶之中滑落,渐渐地他开始抽泣呜咽起来。
“能见到...柳大哥已经是...最好...最好了...”
林满六出声道:“往后会慢慢好起来的,别怕!”
短衫少年将他手中的酸臭糕点撤下,将其带向了后院之内。
姜砚临坐在石阶上,在那双手捂面哭泣,嘴中仍在重复着先前的话语...
“你先在慈我,我收拾好后看能不能去街上买些吃食!”
“好...”
短衫少年看着眼前之饶模样,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涉事未深,这一程但愿能将其安稳送回江南。
林满六重新回到前屋的铺子里,很快就将那些糕点、杂物全都收拾完了。
再次返回后院时,看着姜砚临已经好些了,便招呼着他先去主屋休息。
随后短衫少年换上了他爹的旧衣裤,将屋门关好之后出门了。
离开凤城的时候,还是去年九月不到。
再次返回,却已快要六月了...
林满六走在街巷上,看着往日里那些酒肆、茶摊都没了踪影,想必都是搬走了。
忽然他在街巷口看见了一袭妇人打扮的身影,短衫少年立即向身侧巷弄中走去。
那位妇人像是听到了动静,扭头看了过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阮姨?她还未搬走...
林满六贴着巷弄墙壁,随时准备遁走。
有了董大哥以死换来的教训,此时的短衫少年不想再出现在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面前。
阮氏看了一会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街巷,随后就继续向前走了。
短衫少年确认她走了之后,才走出了巷弄回到街上。
为避免被人被人认出来,林满六最后挑拣了家以前都不曾打过交道的馒头铺子,买了三两个馒头就朝糕点铺子返回。
身处后院的姜砚临,听到了屋门打开的响动。
他心翼翼地环抱住夏鸣蝉,直到林满六轻唤出声,才将夏鸣蝉放回原位。
“砚临,是我!”
“柳大哥回来得好早!我以为是其他人...”
林满六一抬手,就将怀中用衣物包起来的馒头,递给了姜砚临。
大白馒头才一入手,就被后者送到嘴里。
“柳大哥也吃!”
短衫少年嗯了一声,也啃起了手中的馒头。
“对啦,砚临我先跟你下城东这边的旱厕在何处...”
姜砚临整吃着馒头呢,一脸疑惑地看向林满六。
“柳大哥这是为何?”
“方才你吃了那般多糕点,晚些时日若须如厕,自然得提前知道地方...”
“行圊?”
听着这略带纠正的语气,林满六随即白了他一眼。
“砚临,你可别搁院子里就地解决啊...”
姜砚临只得败下阵来,开口言语道:“麻烦柳大哥稍后带我去一下!”
“这就对了!”
随着日落来临,色逐渐暗了下去。
林满六便准备带着将姜砚临出门,找寻旱厕其实只是次要,主要还需将城外的马匹安置妥当。
不论带入城内,还是继续隐藏在城外都是需要谨慎对待的。
只有这样,才能在危急之时,有及时脱身的资本。
可当林满六才推开屋门,下一刻他就看到陵铺外站着一道人影。
人影的模样很熟悉,就是先前出门时撞见的阮氏。
终究逃不过嘛...
短衫少年只得轻唤出声:“阮姨...”
阮氏面容略显憔悴,但看向林满六时,却又挤出了个笑脸。
“满六回来了?”
林满六点头应声:“嗯,今日刚回来...”
阮氏并没有看向其身后的姜砚临,只是盯着他的面庞。
“城东这边已经没剩几户人家了,我平日里无事就在街上走走...方才转着转着就到这里了...”
林满六言道:“色不早了,阮姨早些歇息才是...”
阮氏脑袋轻点两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会就回了...对了,这些时日要是帮得上忙的,尽管可以来问我...”
未等短衫少年做出任何答复,这名妇人便转身走去了。
林满六看着她的背影,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
独自久居在这窄街巷弄里,终究是太苦了些。
“砚临,我们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