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殓

不知春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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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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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高高的刀疤男,突然出现在了种植园里。在地里干活的吴永和搭细看着,却见他穿了一身灰不溜秋的长袍,整个下巴依旧尖尖的像是个锥子。

刀疤男的脸是典型的南洋脸——颧骨高高的,上头盖了一层薄薄的皮,皮肤因为经年累月的暴晒而显得黝黑而粗糙。

他的头发似乎比吴永和先前见到的时候更少了,稀疏发黄的别在脑门上,看起来十分别扭。

“跟我走一趟,有活要你干。”刀疤男对着吴永和招了招手,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一大截的牙肉,隐隐的还有一颗金牙发着光,使得他在人群里越发显得招摇起来。

吴永和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只得跟着他走。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一处空旷的晾晒场。

刀疤男将滴着水的竹篮递了过去:“喏,这些全部给晾掉。”

篮子里放的都是洗好的管事的衣物和被褥等繁重的东西,吴永和手里拎过竹篮,一路走到拴好的粗绳旁边。

篮子里的水一路滴下来,把吴永和裤子上,脚上都给淋了个湿透。篮子里的物件一摊开,那是打了补丁的被褥老大一摊。一挂到绳子上,整根绳子就很吃重,压弯成了一个半弧的形状。

吴永和又把长褂之类的衣服一件件扯平整了,再用木叉挑到更高枝头的绳子上去。前前后后三排衣物,洋洋洒洒的挂在敞地上。热风一吹过来,就散发出一股股肥皂角的浓烈味道。

这个时候,刀疤男一脸挑剔地一排排检查着晾晒的东西。直到了吴永和跟前,突然顿住了脚步,压着声道:“听说你小子最近不太老实,眼睛贼溜盯着周围守门的看,夜里也不睡觉,摸黑画图呢?”

吴永和心下骤然一惊,脸上还是强自镇定道:“这都是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画什么图呀?都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情就像是盖了盖子的水井,只要话不说开,勉勉强强的糊弄过去,那也就睁眼闭眼相安无事。

可是但凡有人要往真了计较起来,那便是盖子给掀开来,一拍两散的意思了。吴永和还没有把逃跑计划准备完整,都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实施行动,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筹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个时候若是被戳破了,挨鞭子、受点皮肉之苦他是不怕的。怕就怕这园子里的人起了疑心,加强了看守,这将来要逃跑的希望也就更渺茫了。

刀疤男用眼睛瞄着吴永和,两个眼神对峙了好一会:“你跟我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一处废弃已久的监工草棚。刀疤男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嘴巴叼着烟朝吴永和凑了过去。

吴永和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刀疤男将烟取下夹在手里,“噗”地大笑了起来。他把拿烟的手扬了扬,吴永和这才明白过来,这是要他点烟的意思。

于是他便搓了火,用手挡着火苗给刀疤男点上。刀疤男一张口,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烟鬼模样,一口就把烟给吸了半寸有余。烟雾一点点吞下去,在肚子里打了个滚,这才慢慢吐了出来。

这时候,他把手里夹着的烟递了过去,示意吴永和也来一口。吴永和略略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个爱抽烟的人,可是现下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这烟不如申城的味道清香,吸得狠了满嘴都是烟味,直在五脏六腑里胡乱窜着,直搅得永和面色瞬间发了白,难过的额头上汗水都渗了出来。

这些天吃的都是野果或者清汤果,连一粒米都没吃过,因而这会子喉咙涌上来的只有一股子酸水味道。他不想被刀疤男看不起,只得使劲咽了口口水下去。

刀疤男看戏似的在一边看着,直晓得捂了肚子,眼睛鼻子都看着错了位:“真是个没用小杂种!哈哈哈!”

吴永和心下翻过无数的念头想要驳斥刀疤男,可是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他又闷头抽了两口,将心底的暗涌一点点压制了回去。

两个人抽过一根烟,交情似乎便跟先前有了莫大的区别。趁着烟劲,刀疤男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述了他的经历。

他的确是从申城过来的,只不过当时招人的工头说南洋有个大金矿,只要来了的必定都能发财。带着这种憧憬,刀疤男一路颠簸船舶摇到了这儿。

只是到了岛上以后他才知晓,这哪里有什么金矿呢?他们不过是一批被卖到了南洋的猪仔,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干着非常人能忍受的活计。

撑船、挑泥、种地、砍树,什么活儿他都干过。就像吴永和现在看到的一样,死的死、伤的伤,同一批下船的人,最后能活下来的就没几个。

“你为什么不走?”永和决定先发制人提起了离岛的事情。

刀疤男现在虽然不算是种植园里说一不二的人,但永和瞧得出来,他说话还是有些份量在的。因而他们这才有这样一个机会,在这里闲话两句。

刀疤男眯起眼睛:“有些话你就不该问,被人听见了又是一顿揍不是?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有几条命可以顶的。”

“我看你是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像老鼠一样讨生活习惯了,再也不敢出去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吧?”吴永和撇了撇嘴道。

“你!”刀疤男突然一口气被憋住了,一下子就面上涨得通红起来,他剧烈的咳嗽着,整张脸又由红转紫。嗓子里卡着的痰一上一下的滚动着,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响。

吴永和将手里的烟头掐灭扔在地上,脚狠狠踩了两下:“嗓子不舒服就少抽烟,抽成这样是跟自个过不去呢。”

“哈……呸!”刀疤男啐了口痰在地上,哑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跟你们管事的说,就说你小子准备跑路,你猜你们管事的会怎么待你?”

闻言,吴永和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暴突着,盘在额头上像蠕动的蚯蚓。火头一旦被“轰轰”地拱了起来,便很难再浇灭。

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苦楚全都化为眼里的愤怒、悲怆,他紧咬着牙关,仿佛随时都能把牙给咬落下来。

彼时的刀疤男有些后悔说了这句话,就算吴永和是真的想要逃跑,那他今天也不该提这件事情。原本是想引着吴永和说出求他的话来,如今反倒是自己把火给点起来了。

吴永和是什么样的人呀?那就是饱受折磨的一把把干柴,火点子燃起来就玉石俱焚,一块玩完的意思了。

更何况这时候只有他和吴永和两个人,论体力、身量,他可不是吴永和的对手。

想到这些刀疤男难免有些不自在的瞄了眼周遭的情形,心下迅速判断着当下的形式:地上有几块个头不小的火山熔岩,旁边的灰堆里有一把废弃了的铁钳,但凡抄起家伙往头上砸起来,只怕是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两个男人在无人的草棚里对视着,剑拔弩张,就像是两头困在斗兽场的困兽。一个咬牙准备进攻,一个小心翼翼地防守想要喊人,气氛紧张的谁也不敢眨一下眼睛。

“他妈娘!你可别瞎动!我能让你离开这里!”刀疤男紧张的好似要尿裤子了,张口就把话给吐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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