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山的阴面常年不见天日,树木都长的低矮,叶片稀疏,颜色深邃,反倒是低矮的灌木生长的格外茂盛,枝丫上倒刺尖利,人在灌木丛中穿行,一个不慎,便会被划破衣裳和皮肤。
山林里万籁俱寂,连一声鸟鸣都不曾出现过,目之所及到处都是阴冷潮湿的烂泥,时不时的面目可憎的硕大的蛇虫鼠蚁在落叶烂泥中钻来钻去。
玉华山的阴面比阳面山势更加陡峭,有些险地更是碎石嶙峋,悬崖直上直下,一眼望不到底。
马匹在山间每走一步,马蹄都要深深地陷进烂泥中,再无比艰难的拔出来。
这条路太过艰难,一行人走的缓慢而踉跄,谢义永几次都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但他都攥紧了缰绳,稳住了身形,手都被缰绳勒出了深深的血痕,但他目光坚毅,神情执着,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壮汉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谢义永,看的唏嘘不已,为了争个虚名,得个虚无缥缈的好处,好好的一个龙子凤孙,非要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人不能说是没脑子,脑子他是有的,只是不多。
“殿下,要不属下带着你走吧。”壮汉犹豫了一瞬,转头道。
听到这话,谢义永有一瞬间的动摇,他在马背上晃得快要散架了,实在是撑不住了,但他堂堂皇子,让一个护卫带着骑马算是怎么回事?
他也是要面子的!
谢义永在尊严和轻松之间来回摇摆了片刻,最后毅然决然的摇了下头:“还有多远?”
壮汉勒马而立,展开舆图仔细看了看,手指在其中一点上轻点了两下:“殿下请看,咱们现在在这个地方,据那人所说,前头有三道极难走的险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可供行走的岩石极为狭窄,两人并行都无法通过,且那岩石常有松动,一个不慎,人就会掉落到悬崖下,”他微微顿了顿:“殿下,你看?”
谢义永一时犹豫了,他转头看了看来时路,再看了看前路。
这潮湿的山林间,烟瘴雾气极重,他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好胜之心一时之间占据了上风,将那对未知的恐惧狠狠的压了下去,谢义永还是咬着牙问道:“我问你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
壮汉无奈的叹气。
这样都吓不退这位不知人间险恶的公子哥儿,看来自己真的是要陪他在生死之间走一遭了。
壮汉深深的抽了一口气,道:“约莫还有一个时辰。”
谢义永点头:“走吧,都走了一半的路程了,还怕这点危险吗?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一行人短暂的休整了片刻,再度往未知之地进发。
猎场中俨然是另一种光景了。
山林里体型略小,不具有攻击力和伤害力的兔子、山鸡、狐狸这一类的野物,被撵的到处乱窜,搅得灰尘漫天,落叶纷飞。
林间时不时的传来哈哈的大笑声,一阵阵冷光混合着“咻咻”的破空声,满林子的乱飞。
血腥气被渐渐升起的阳光一蒸,莫名的挑动众人深藏在心底的嗜血一般的兴奋。
“铮”的一声,一支箭矢穿过密密匝匝的叶片,一头扎进草丛里。
草叶一阵剧烈的摇曳,几滴鲜血飞溅而出。
金玉翻身下马,冲着羽箭晃动的地方冲了过去。
“姚参军,又是一个灰毛野兔,今日咱们可要将兔子肉吃到吐了!”金玉提溜着一只还在挣扎的野兔跑了回来,箭矢就扎在兔子的腹部,鲜血汩汩流出,哩哩啦啦的洒了一路。
姚杳抿了抿唇,将箭矢拔出来,蹭干净箭尖上的血迹,重新插回背后的箭筒中,却没有管金玉手中的兔子,沉了脸色径直往前走。
金玉看了看姚杳,又转头看了看韩长暮,挑了下眉,低声道:“世子,姚参军这一路,就没说过话,也没露过笑脸,只要看见活物就猎,不管猎物大小,都例无虚发,她这箭法也太准了吧?”
韩长暮神情复杂的盯着姚杳的背影,心中漫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冷临江催马上前,把刚刚猎到的猎物挂在马背上,若有所思道:“久朝,为了不让你被赐婚,阿杳这会儿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韩长暮抿唇不语,静了片刻,催马追了上去。
“阿杳,多谢你。”韩长暮追到姚杳身边,难得温和而真诚的道了声谢。
姚杳看了韩长暮一眼,曾经她也心驰摇曳过,但是现在对着这张脸,她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波澜。
但现在她还是拼尽全力帮他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觉得有些话还是的敞开了说,说明白才好。
她绽开一个笑脸,脸上不知何时蹭上了点点血迹,显得那笑容有几分苦涩:“司使大人客气了,在陇右道时,司使大人曾经救过卑职的性命,卑职万死难以报答,如今猎几只猎物,不算什么难事,当然,若是司使大人嫌卑职多管闲事了,那卑职猎的这些猎物就都算到少尹大人头上,绝不会坏了司使大人的大事的。”
听到这一番话,韩长暮被哽的险些背过气去,心口一阵阵的抽痛:“我怎么会嫌你多管闲事?我几时说过要迎娶什么公主,要让圣人赐婚了?”
姚杳像是听懂了韩长暮的意思,点了点头:“司使大人的意思,卑职明白了,大人心怀家国,胸有大志,自然不愿意受人掣肘,大人放心,卑职会尽力的。”
说完,她扬鞭策马,往猎场深处窜去。
冷临江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和韩长暮并肩而立,一脸的疑惑不解:“我倒是想不明白了,她从前畏惧你如虎,如今虽说倒是不怕了,但这疏冷还不如怕呢。”
韩长暮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气死了,斜了冷临江一眼:“你是不是等着娶拓跋伏莹呢?”
冷临江“唰”的一下变了脸色,嘴角直抽:“别,那还是让我死了吧!”
越往猎场深处走,野物的体型越发的硕大,出现的野物也多是具有攻击性的,危险无处不在,来此处狩猎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四人一路行来,没看到几个狩猎的人,反倒是顺手猎了一只落了单的狼。
山林里寂静,山风吹过的簌簌声恍若擂鼓。
“嘘,别动。”韩长暮耳廓一动,不知听到了什么声音,猛然勒住了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拉住了姚杳。
姚杳猝不及防之下,吓了一跳,赶忙停了下来。
冷临江和金玉对视一眼,闭紧了嘴,齐齐望向韩长暮注视的那个方向。
四周只有簌簌而过的风声,并没有其他的动静。
但是一股寒意却爬上了四人的脊背,似乎他们被什么危险给盯上了。
“久朝,怎么了?”冷临江催马轻缓的走到韩长暮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韩长暮冷厉而警惕的望着远处,天地一线间,满目苍茫绿意,生机勃勃中,似乎有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危险在渐渐逼近。
“似乎,是熊。”韩长暮低声道。
话音方落,整个地面似乎剧烈的颤动起来,树木草丛都晃得几乎要倒伏在地了。
空气中一股腥气越来越浓重,如同擂鼓般的“咚咚”声飞快的逼近了。
“哎哟,好大的熊!”冷临江怪叫一声,瞪着冲过来的巨大黑影抽出了长剑。
马匹面对骤然出现的庞然大物,顿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马蹄子一阵乱踏,在地上踩出了凌乱不堪的足印。
韩长暮不慌不忙的冷眼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失措的神情,手慢慢的扶上腰际的剑柄。
金玉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黑熊这种猎物可不太容易见到,就算是见到了,也不太容易猎杀,搞不好反倒成了黑熊的腹中物。
姚杳震惊的望着这黝黑硕大的一团,勉力安抚住了身下的马匹。
她前世是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这玩意儿,来到这里后,只在富贵人家见过这玩意儿的皮毛,活生生的黑熊,她还是头一回见。
她这个运气,不能说是好,那是爆棚了!
干的好是鸡犬升天,干不好就是重新投胎!
她抿了抿干干的唇,扣紧了指尖的无影丝,脊背绷的极紧,做出防御和攻击的姿态。
那只黑熊皮毛凌乱,散发着乌沉沉的幽光,皮毛间挂了零星的碎叶和尘土。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几人的难缠,冲到近前后反倒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向前冲,只是双目赤红的,凶神恶煞的瞪着这些人。
它时不时的张开嘴,龇出尖利发黄的獠牙,口涎滴落下来,散发出令人欲呕的腥臭味儿。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僵直了短暂的功夫,这只黑熊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发出低沉的咆哮声,整个地面随之剧烈的震动起来。
韩长暮和冷临江对视了一眼,纷纷握紧了剑柄。
“唰”一声,长剑出鞘,剑身轻晃,锋利的冷光撕裂开焦灼的气氛。
黑熊的双眼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凶残的张大了嘴,亮出了獠牙,四蹄一纵,看上去笨拙硕大的身躯,却格外灵巧的扑到四人的中间。
四人以迅雷之势飞快散开,各自守住一角,将黑熊围在了中间。
韩长暮给姚杳递了个眼神,随后深吸一口气,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身形如电的朝黑熊俯冲而去。
冷临江也毫不犹豫的催马上前,剑气犀利,延绵不绝的刺中黑熊的身躯。
这黑熊皮糙肉厚,每一剑都只在它的皮肉上留下浅淡的痕迹,并没有真正伤害到它,反倒成功的激怒了它。
黑熊嘶吼声声,它的力量大的惊人,但身形硕大终究不够灵活,剑气虽然没有实质上的伤害,但若是长久这样消磨下去,还是会消磨光它的力量,最后一击而中。
这黑熊心急的做起了困兽之斗,在剑锋中一阵飞扑,看准了最为薄弱的金玉,利爪一把抓住剑身,似乎没有痛觉一般,将剑身一扭一甩,一道黑影从马背上倒飞而出。
“噗通”一声,金玉重重摔到了地上,挣扎了半晌,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角已破,黑熊嘶吼着往空出来的一角腾空而起,眼看着就要突破包围,逃窜出去了。
就在此时,异象顿生。
一缕细碎的风骤然掀到了黑熊的身前,纤长的半透明的亮光激射而至,看似轻软无害,实则明锐犀利的在黑熊高高抬起的熊掌上绕过。
看起来那熊掌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但黑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烈嘶吼,喋血双眼一转,怨毒的盯上了姚杳。
一只熊掌高高的抬了起来,疾风骤雨般的朝姚杳的头顶抓了过去。
姚杳轻巧的一转身形,看看躲过重拍下来的熊掌,反手另一根无影丝便缠了上去。
黑熊的注意力完全被姚杳吸引住了,笨拙的与灵巧腾挪姚杳来回纠缠,谁也无法真正重伤了谁。
韩长暮和冷临江对视一眼,齐齐飞身而起,剑招如同疾风骤雨般不断的落在黑熊身上最薄弱的地方,留下的痕迹比方才更深了几分,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来,黝黑的皮毛被黏成了一缕一缕。
黑熊的力气被消耗的极快,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火光四溅之间,嘶鸣声越来越凄厉虚弱,有血肉横飞到草丛间。
冷临江一剑刺入了黑熊的脖颈,重重向上一挑,将它掀翻在地。
黑熊挣扎着要再度爬起来,似乎知道自己处于濒死的危险边缘,它陡然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韩长暮见机,飞身跃起,一剑刺入黑熊露出来的腹部,并没有将剑拔出来,反倒从脖颈一直割到了下腹部,直接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随后才将剑拔出来,重重的扔到地上,带出一串粘稠的血花。
经此致命一击,黑熊仰面倒在地上,剧烈的抽搐了两下,终于不再动弹了,腹中的脏腑从裂开的伤口涌了出来,混合着腥气极重的鲜血流了满地,
四人也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在地上或坐或躺,咻咻直喘粗气。
冷临江和韩长暮对视了一眼,看到韩长暮脸上满是血污,不禁笑了起来:“一会儿你就这副模样走出去,看这满京城的贵女,还有没有人打破头想要嫁给你。”
韩长暮也看了冷临江一眼,撇着嘴直摇头:“你以为你现在的模样,还能配得上长安城第一公子的名头吗?”
姚杳慢慢的擦干净无影丝上的血迹,将其收入袖中,调侃了一句:“二位大人若是看上了那吐谷浑公主,看不上这黑熊,那卑职就拿走了,这上好的皮子,可值不少钱。”
冷临江“噗嗤”一声,笑骂道:“气死人的臭丫头,你家大人我的终身大事,难道还不如一张破皮子值钱吗?”
韩长暮目光灼灼的盯了姚杳一瞬,松了口气道:“这皮子处理不好,腥气会格外重,没有办法做衣裳,我命人处理干净后,再给你拿过去。”他顿了一顿,下定了决心一样,带着些绵绵情意道:“我知道一家成衣铺子手艺极好,你若不嫌弃,我将这皮子送去做成成衣,再给你,如何?”
“不如何。”姚杳看到韩长暮的神情一滞,心知是自己拒绝的太过生硬了,赶忙笑了笑:“多谢司使大人美意了,卑职要这皮子是要换银子,不是自己穿,不必做成成衣了,就有劳大人帮忙处理干净,卑职也好拿去卖个好价钱。”
听到这话,韩长暮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好。”
随后,韩长暮吩咐金玉将这黑熊捆到马背上,休整片刻,再往猎场更深处走走。
虽然猎到了一头黑熊,但凡事没有绝对,万一有人猎到两头黑熊呢,他不敢有一点大意,还是万全一点的好。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自主的看了姚杳一眼。
不知道她这次如此竭尽全力的帮他,是不是对他也有一丝情意在里面呢?
金玉一瘸一拐的绑好了黑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他极目望去,只见天地一线间,涌来十几匹马。
马背上的人个个英姿飒爽,身后都挂了数量惊人的猎物。
一行人奔驰到了近前,看到马背上那体型硕大的黑熊,不禁发出阵阵惊呼。
“韩世子,你,竟然猎了一头熊!”说话的正是今年的探花郎郑鹤卿,他的长相与他的名字十分契合,整个人自有一番闲云野鹤,仙风道骨的气韵。
郑鹤卿看到那头熊,震惊的翻身下马,围着黑熊来回打转,若非这头黑熊是有主之物,这主还是他惹不起的,他简直就要上手抢了。
韩长暮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和荥阳郑氏不熟,没什么话可说的。
郑鹤卿也没有尴尬恼怒,挥手招呼后头跟过来的人:“你们快来看,韩世子猎了一头熊,好大的一头!”
随后赶来的也都是今年京城里风头最盛的几个人。
最先到的是状元卢云谏和榜眼崔景初,后头跟着的便是二甲的那些进士了,其中有个人,韩长暮几人都是打过交道的,正是新进进士张岩。
听到郑鹤卿的惊呼,众人纷纷下马,围着黑熊不停的打转赞叹。
张岩有些尴尬,站在人群之外,朝着韩长暮几人遥遥行了个礼。
韩长暮几人也没有多言,淡淡的点了下头。
卢云谏三人虽然没有跟韩长暮打过什么交道,但是跟冷临江却说过几句话,便捻熟的在二人身旁坐下,奔波了一路,他们这些文人们早就累的只喘气了,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坐着歇一歇。
“韩世子,有了这头黑熊,你应当就能进了前三了吧?”卢云谏自然也知道永安帝的旨意,他范阳卢氏族中也是有适龄女子的,只可惜他是一介文人,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拔的前三,但这并不影响他肖想盘算如何与韩王府,韩世子攀上关系。
他们范阳卢氏要想在世家大族中始终跻身一流,单单靠卢氏子孙是绝对不够的,姻亲故旧、亲朋好友,都是助力。
韩王府则是这助力中的助力。
想要拉拢这一助力的,并非只有范阳卢氏,人人都想拉拢,必然会有争斗,鹬蚌相争,谁人得利?
卢云谏转念想到自他中了状元之后,族中便挑选了才貌出色的女子送进京,以备不时之需,算算日子,夏猎之后,这些女子也该抵京了。
想到这些,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
韩长暮也不傻,自然也猜得到卢云谏的打算,更知道其他人的图谋,故而自他进京,始终与这些高门士族乃至朝中重臣都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刻意亲近,也不故意疏远。
卢云谏在这个节骨眼儿贴上来,所图之事,路人皆知。
“这头黑熊是阿杳猎的,还得看她愿意算在谁的头上。”韩长暮微微挑眉,半真半假的看了姚杳一眼。
此言一出,“唰”的一声,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姚杳身上,有探究,有质疑,更多的是露骨直白的打量。
姚杳抿了抿唇,神情复杂的瞥了韩长暮一眼,敢怒不敢言的在心里痛骂了一句。
真是个活阎王,这手祸水东引玩的漂亮!
“哦,阿杳姑娘?”崔景初挤了过来,打量了姚杳一眼:“这位姑娘是,冷公子的婢女?从前怎么没见过?”
冷临江借坡下驴,语焉不详的呵呵一笑:“惭愧,惭愧。”
姚杳顿时气了个倒仰。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别人不知道实情如何,张岩却是一清二楚的,有些同情的望着姚杳。
郑鹤卿审视的看了韩长暮三人几眼,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一眼,狭促笑道:“一个婢女罢了,冷公子后院佳丽无数,有什么不舍得的,至于黑熊,让这婢女再猎一头便是了。”
姚杳恨得错了错牙,望向冷临江的目光越发的不善,恨不能将他撕成八瓣。
冷临江知道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再闹下去,这些满脑子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文人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他一脸的痛彻心扉,长叹了口气:“哎,要不说我没本事,技不如人,让人捷足先登了呢,阿杳本是我京兆府的参军,可韩世子看上了,硬是使了手段给巧取豪夺了去,现在人家是内卫司的内卫了,等闲我可是使唤不动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望向姚杳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忌惮。
内卫司不好进,女子做内卫的就更少了。
能做内卫的女子,个个都是恶鬼手段,蛇蝎心肠。
“阿杳是我内卫司的翘楚,云归,你就别惦记着了。”韩长暮也半真半假的回了冷临江一句,彻底断绝了冷临江想要再将姚杳要回去的念头。
听到这话,崔景初的脸色跟着难看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往边上错了错,拉开了与姚杳的距离。
姚杳非常满意内卫司内卫对这些人的震慑之力,站起身来,走到黑熊前,仔细端详起这引起了众人艳羡目中的猎物。
听韩长暮那话的意思,他也没有要接受圣人赐婚的打算,那么他与冷临江势必都要挤进前三,看来这一头黑熊是远远不够的。
她转身,目光锐利的望着猎场深处。
“姚参军,咱们是不是一会再往里走走?”金玉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低声问道。
姚杳点头:“自然要去。”
金玉看着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低声道:“但愿这些人不会跟着。”
姚杳撇了撇嘴:“跟着倒也无妨,别捣乱就成。”
“韩世子,一会儿你们去何处狩猎?”郑鹤卿打破了短暂的尴尬沉寂,问道。
韩长暮淡淡道:“去猎场最深处看看,看能不能有别的什么收获。”
卢云谏三人对视一眼,心中跃跃欲试起来。
来狩猎的人都知道猎场深处位于玉华山最危险的地方,出没的大多都是猛兽,人迹罕至,别说是他们这些弓马稀疏的文人了,就算是习武之人等闲都不敢进入。
可现在不一样了,韩长暮是在战场厮杀过的,冷临江的弓马是圣人延请名师传授过的,至于那个姚杳,她能猎到一头熊,身手必定不弱。
有这样三个人在,想来不管什么危险都能化险为夷了。
目光交汇之间,三个人顿时有了同一个主意。
“韩世子,我们也想去猎场深处看看。”卢云谏率先开口道。
韩长暮淡淡的“嗯”了一声:“猎场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们想去,请便就是,不必与我说。”
听到这话,卢云谏哽的脸色铁青。
冷临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韩长暮的声音没有压着,不高不低,正好传到了姚杳和金玉的耳中,两个人忍笑忍的痛苦急了。
还得是韩世子,怼人不倦。
卢云谏挣扎了片刻,只好直言道:“韩世子,据说猎场深处危机四伏,不知我们这些人可否跟着韩世子同去?”
韩长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们是怕有危险,想让我保护你们?”
这么直白的话,文人们都说不出口,纷纷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倒是郑鹤卿大大咧咧的点头道:“是,我们自认弓马稀疏,贸然进去就是去送死的,唯有跟着韩世子和冷公子,才能全身而退,猎多少猎物不要紧,要紧的是开开眼界。”
“可以是可以,”韩长暮答应的非常痛快,转瞬又左右为难道:“可你们跟着,若是耽误了我狩猎,害的我没有拿到前三,要被圣人赐婚,你们能替我拒婚,或者娶妻吗?”
卢云谏三个人彻底傻了。
都说韩王府的世子是个耿直、坚韧、又清风朗月的男子,可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嘴上不饶人,一句话就能要了命!
静了片刻,崔景初艰难开口:“韩世子放心,我们绝不会耽误你狩猎的,若真的有危险,韩世子又腾不出手来保护,那也是我们的命数,绝不敢心生怨怼。”
韩长暮佯装松了口气:“那行吧,就这样说好了,你们谁要是被猛兽撕了,啃了,可别怪我。”
这一番装模作样的唱念做打,完全颠覆了韩长暮往日的形象,众人心中渐渐对从前的一桩流言心生了几分相信。
都说汉王殿下曾经当街扒了韩世子的裤子,这事儿只怕不是以讹传讹,而是确有其事吧!
休整了片刻,一行人翻身上马,浩浩荡荡的往真正危险的地方赶去。
因着人数众多,马蹄之声大作,惊起林中的鸟雀纷纷冲天而飞。
走出去不远,韩长暮陡然向后看了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漫天灰尘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人。
就在众人离开后不久,周无痕和阿庸从一人多高的荒草中走出来。
“周护法,你看方才韩长暮的那一眼,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阿庸被韩长暮那一眼看的心惊肉跳,心有余悸的问道。
周无痕漫不经心的哼笑一声:“发现?发现了又如何?没发现又如何?咱们与他们,现在是摆在了明面上,真刀真枪的对上了,我还怕他会发现?”
阿庸抿了抿嘴,没敢多说什么。
“你方才也看到了,那头熊被喂了药,凶性被完全激发出来了,可那三个人合力,似乎也没有尽全力,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其给猎杀了,可见身手之好。”周无痕想到方才的情形,便不由的心生忌惮,神情严肃的吩咐阿庸:“若非无可奈何,千万不要与韩长暮起冲突。”
阿庸点头:“那,那个阿杳呢?”
周无痕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像是像,但身份还得甄别辨认,等他们到了猎场深处,找个机会将她绑了。”
阿庸应声称是,手放到口中,吹了个响亮的哨声。
不过片刻功夫,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数十道黑影,面目和身形都笼罩的十分模糊。
“跟着方才那群人,不得跟丢,不得惊动。”阿庸冷声吩咐。
数十人没有言语,只是齐齐低下了头,随即便又无声无息的窜了出去。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周无痕对这些人的训练有素十分的满意,点了点头:“事成之后,我替你请功。”
阿庸立刻跪倒在地,一叠声的道谢。
越往猎场深处走,体型硕大的猛兽越是常见,而山里的气息也越发的阴冷森然,就连日光都透着几分寒意。
“卢兄,卢兄,你也是头一回进到这里来吧?”崔景初追上了卢云谏,有些胆战心惊的望了望左右。
卢云谏从未见过如此壮阔却又诡异的景象,连连赞叹:“是啊,这皇家猎场就是壮观,这一趟着实不虚此行。”
崔景初按下心头的烦躁不安,隐隐有一种以卢云谏马首是瞻的意思:“卢兄,你说此次若是圣人赐婚,会赐谁家的姑娘?”
卢云谏愣了一下,审视的看着崔景初:“圣人的圣心,你我为人臣子,如何能胡乱揣测,这样的话,贤弟莫要再说了。”
崔景初暗骂了一声道貌岸然,谁不知道范阳卢氏最擅做的一件事便是嫁女儿结姻亲,卢氏的女儿,不论嫡庶才貌,个个都是高嫁,个个都能笼络了夫家,不得不说,卢氏文不成武不就,可给女儿挑夫婿的眼光却着实不弱,教养出来的女儿也格外有手段。
但这话崔景初是敢想不敢说,悻悻笑了笑:“小弟我,这不是闲聊吗。”
“闲聊也要有个轻重。”卢云谏笑了笑,不再咄咄逼人,也跟着闲聊起来:“听闻崔贤弟的妹妹正是二八年华,素有清河第一美人之称,尚未许配人家,不知会不会进京来呢?”
崔景初神情不变,心里却是腹诽不已,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接着卢云谏的话往下说:“清河小地方,舍妹蒲柳之姿,如何能担得起这第一的名头,他日进了京,卢兄见了便知道了,不过是旁人以讹传讹罢了。”
卢云谏显然是不信的,但从崔景初的话中也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他这个号称清河第一美人的妹妹,的确有进京的意思。
二八年华,才貌双全,这可是他卢氏的劲敌。
郑鹤卿紧紧跟在二人的身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二人的话他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不禁生出警惕之心来。
这世上有女儿的又不是只有卢氏和崔氏,京城的高门大户,世家大族多了去了,个个都有适龄的女儿,基本本家没有,旁支也有,总能选出个出类拔萃的,他们卢氏和崔氏想在这桩婚事里分一杯羹,怕是不易。
想到这里,郑鹤卿露出淡淡的嘲讽神情。
都是百年大族,不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如何为国为民,偏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里蝇营狗苟的算计,真真是丢了传承百年的祖宗的脸。
他们荥阳郑氏,绝做不出这种丢人现眼,卖女求荣的事情。
“诶,郑贤弟怎么不说话,是吓着了?”卢云谏察觉到郑鹤卿半晌没有说话,放缓了催马的速度,转头问他。
郑鹤卿笑了笑,刻意打趣了一句:“小弟家中没有适龄的姐妹,觉得万般可惜,恨自己不是个女儿身。”
听到这话,卢云谏和崔景初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郑鹤卿,笑的前仰后合:“你还别说,郑贤弟的这张脸,若是个姑娘,韩世子绝没有拒绝的道理。”
郑鹤卿红了脸,抿嘴笑了笑。
卢云谏的这句话,没有避着人,传的极远,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只言片语。
韩长暮听得心头一哽,心生烦躁。
偏偏冷临江还是个火上浇油的,在他身边调笑起来:“久朝,郑鹤卿生的着实不错,我都怀疑是不是个姑娘女扮男装的了。”
韩长暮心头火起,不由自主的攥紧缰绳,在掌心里勒出了猩红的痕迹:“不然你去扒了他的衣裳,查验查验?”
冷临江不闹不怒的,反倒笑着撸起衣袖:“我正有此意。”
韩长暮眉心一跳,赶忙按住了冷临江的手,低声笑骂:“你疯了啊。”
冷临江笑眯眯的:“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你开怀一笑嘛。”
韩长暮的嘴唇抿得直直的,素来七情六欲都不上脸的他,难得流漏出心事重重的神情来。
冷临江拍了拍韩长暮的肩头,推心置腹道:“久朝,你要清楚,即便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下次,圣人不会许你自己则一门婚事,而,”他不动声色的望向了姚杳的背影:“而她虽出身低贱,但也绝不是为妾的秉性!”他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久朝,攥在手心里的未必就是自己的,放手的也未必就是失去的。”
韩长暮万年平静冷淡的脸上有了一丝破碎的痕迹,他随着冷临江的目光望过去。
那样鲜活的身影,是在长安城里不常见的。
一入这玉华山,她就像飞鸟投林,鱼入大海,自由自在,畅快肆意。
就像谢孟夏说过的那样,有些人原本就该是自由的,不该被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一个牢笼里,误了终身。
他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神情萧索的张岩,微微一愣,道:“他怎么来了?”
“谁啊?”冷临江抬眼望过去,笑了:“他是二甲第三名,圣人钦点的进士,自然是要伴驾的了。”
静了片刻,韩长暮突然朝张岩招了招手。
张岩远远的看见了,愣了一瞬,确认了韩长暮是在叫他,便赶忙催马上前,在马上行了个礼:“司使大人,下官行礼不周,还行司使大人见谅。”
韩长暮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脱口问道:“你妹妹呢,可还好?”
张岩没想到韩长暮叫他来是为了询问这件事,愣了一下,转瞬间红了眼眶:“阿娣她,进了汉王府后,我,我就见过她一次,就,再未见过了。”
冷临江心生疑惑:“你到玉华山之前,没有去见过他吗?”
张岩摇了摇头:“没有,临出发的前一日,下官去汉王府,但是没有见到她。”
韩长暮和冷临江对视了一眼,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娣她,出什么事了?”张岩察觉到韩长暮二人的神情有异,急切问道。
冷临江赶忙道:“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我们昨天刚刚给汉王殿下请了安,我顺带问了下张娣的情形,汉王殿下说把她留在京里了,说回京之后,你可以随时带她离开,我们这才想起来问问你,可有见过她。”
听到这话,张岩大喜过望,完全忽略了冷临江话中的破绽百出,深深的行了个大礼:“这,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下官,下官多谢少尹大人,多谢韩世子,多谢汉王殿下大恩大德。”
冷临江心虚不已,摸了摸鼻尖儿:“不妨事,你也放宽心,回京之后,自会相见的。”
张岩连连道谢,催马离开了。
看到张岩走远了,冷临江这才低声道:“久朝,这不太对,昨夜汉王殿下说,他是在出京的时候被人掉了包,然后送进鬼市的,假的汉王殿下上了玉华山,真的汉王殿下被关在鬼市,那汉王府里没有了主儿,张娣能这么乖巧听话,老老实实待着,不借机逃跑?”他微微一顿,又道:“临出发的前一日,汉王府里的汉王殿下还是真的,那到底是谁在阻拦张娣去见张岩,汉王殿下素来心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是不对,”韩长暮神情肃杀:“莫非,玉华山上有一个汉王殿下,汉王府里,还有一个汉王殿下?”
冷临江“嘶”了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张岩喜气洋洋的回到众多文人中,脸上的笑意压也压不住,便有相识之人凑了过来,低声问他出了什么喜事。
“是阿娣,阿娣要回来了。”张岩笑道。
有些人知道张岩曾经被人诬告入狱,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以为张娣是为了搭救兄长,自愿卖身为奴为婢,现在听到这话,也都替他高兴,纷纷道喜。
卢云谏看到这一幕,诧异无比的问道:“那人是谁,和韩世子冷公子很熟吗,我看他们方才十分的热络。”
崔景初沿着卢云谏的目光望过去,骤然笑了:“哦,是张岩啊,他是二甲第三名,卢兄不认得也是寻常。”
卢云谏愣了一下:“他是京城人士?还是剑南道人士?”
崔景初摇了摇头:“这个,小弟不知,与他没有说过话。”
“都不是,”郑鹤卿接口道:“张岩是陇右道人,是这几十年来,陇右道科考中榜的第一人了。”
“陇右道人?”卢云谏一脸狐疑:“那他如何会认识韩世子和冷公子?”
郑鹤卿神神秘秘道:“卢兄可还记得去年的饷银丢失案?”
卢云谏和崔景初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郑兄的意思是,韩世子去陇右道查案,结识了张岩?”崔景初低声道。
“非也非也,”郑鹤卿的神情更加的高深莫测了:“是汉王殿下在陇右道结识了张岩兄妹,殿试前,张岩被人诬告,牵扯进了人命官司,张岩的妹妹张娣求到汉王门下,汉王收了她做妾室,命韩世子详查案件,还了张岩清白。”
郑鹤卿分明不是涉事之人,但却将其中曲折说的清清楚楚,似乎对其中的内情格外熟悉。
卢云谏和崔景初看着郑鹤卿的目光在一瞬间起了变化。
“郑贤弟的消息果然灵通。”卢云谏愣了一瞬,极快的笑了。
崔景初的眸底闪过转瞬即逝的冷意,也跟着笑了起来:“郑兄不愧出自荥阳郑氏,据说荥阳郑氏人丁兴旺,遍布大靖各个角落,消息最是灵通,这世间,没有荥阳郑氏打听不出来的隐秘,也没有荥阳郑氏找不到的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像是在嘲讽荥阳郑氏只会打听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郑鹤卿的脸色一时之间有些难看,但转瞬便神情如常了,淡淡道:“荥阳郑氏只不过是人多了些,不比清河崔氏,青年才俊遍布天下。”
此言一出,崔景初一下子变了脸色,默默的错了错牙。
有旁人听到这句话,也神情复杂的望着二人。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郑鹤卿此言一出,这是断了日后好相见的路!
姚杳听到这句话,在心里默默的给郑鹤卿点了一根蜡,低声对金玉道:“这个探花郎,还真敢说。”
金玉深以为是的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清河崔氏头些年不比前朝时了,也没法子固步自封了,为了重振声威,这些年族中但凡有品貌出众的女儿,都削尖了脑袋高嫁,甚至不惜为妾,而庶子多半都是入了赘,一时之间成了世家大族的笑话,也就这些年崔氏出了些惊艳才绝之人,这股风头才慢慢的刹住了,郑鹤卿的话暗指当年崔氏的入赘之风,当众揭开崔氏的伤疤,当真是打人只打脸。”
姚杳倒是十分欣赏郑鹤卿这样耿直的秉性,看了片刻道:“果然是看人不能只看脸。”
金玉总觉得姚杳这话说得话中有话,连着深深的看了姚杳好几眼。
姚杳察觉到金玉探究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平静道:“怎么了,就算我好看,你也不能只看脸不是?”
“......”金玉顿时哽住了。
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姑娘!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时,崔景初对郑鹤卿怒目相视,眼眸中的怒火,烧得围观众人都心头一悸。
卢云谏唯恐二人在这里打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赶忙上前一步,打了个哈哈:“清河崔氏出美女,个个都品貌出众,当年我就曾登门,求娶崔氏女,却不得,真是此生憾事!”
崔景初的那口气渐渐泄了,清河崔氏如今日薄西山,风光不再了,当年的事情是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任谁提起也无可辩驳。
他慢慢的透了口气,借着卢云谏的话走下来:“卢兄说的哪里话,是崔氏错过了卢兄这一大才,族长至今郁结在心,引为人生一大憾事!”
两人互相吹捧了几句,才算是将刚才的尴尬给遮掩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也都催马散开了。
郑鹤卿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心急嘴快,说错了话,把人给得罪透了,但是话从口出,已无回转的可能性,他的情绪一时之间有些低落,萧索的催马往前走。
姚杳和金玉看着郑鹤卿走过来,皆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垂死病中惊坐起,傻子竟是我自己。”姚杳看着郑鹤卿,话中有话的念了这么一句。
“你,是什么意思?”郑鹤卿脸色发白,追问道。
姚杳没有回头,轻轻一笑,扬鞭催马,飞快的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