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一成,杜师梅便高声朗诵。
因将在座的八位特点写得入木三分,大家都击节赞叹。
陪吃的人群也一拥而上,迅速誊抄这首诗歌。
李青莲对那个脱帽的中年道:“老张,赶紧的。”
那人从杜师梅手里接过稿纸。
杜师梅道:“旭哥,有劳了。”
张旭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泼墨挥毫。
毛笔似乎在纸面失去了控制,时而倾斜如风竹,时而狂卷似巨涛,时而连缀若枯藤……
张旭表情时而愉悦,时而悲戚,时而癫狂!
短短几息,大功告成!
那副字真就如猛虎咆哮,蛟龙惊飞。大开大合间气脉贯通,观者无不惊叹,拍手称妙!
众人赞叹之余,又开始喝酒。
陆渊走近李青莲,拱手施礼道:“在下陆渊,见过青莲兄。”
李青莲醉眼惺忪,看了他一眼:“这位小友气……气度不凡,幸会幸会。”
旁边一人道:“翰林还未作诗,小友可在旁等待。”
“在下此次前来,非为求诗,乃是想找青莲兄打听一个人。”
“找我打听一个人?”李青莲笑道,“小友只怕找错了吧。打听人,你去找靖平司。那帮家伙,找人快极。”
陆渊也笑道:“在下就是从那来的。林司尉让我来找先生,还写了封信让我带给您。”
“哦,林子的信,不看也罢,”李青莲挥挥手,“小友一定要向我打听消息,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帮你。”
陆渊笑了笑:“在下没有什么才艺,只能博诸位一笑了。”
说完,他手捏剑指,对着一个满的酒缸一指。
那缸子里面的酒立刻变成一条水线,从中飞了出来。
众人啧啧称奇。
陆渊气运丹田,手臂陡然快速挥舞。
但见酒液在空中不断延长,变化,跌宕起伏之间,一个个汉字悬浮在半空。
乃是李青莲的名作《蜀道难》。
字迹居然与张旭的几乎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看呆了。
张旭草书在大虞乃是极品,人送雅号“草圣”。
而陆渊这幅用酒写成的字,居然能与之平起平坐。
他是修玄之人,字迹间自然带有飘逸的仙气。
因此这幅字竟隐隐略胜一筹。
张旭两眼放光,最受震撼。
他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能写这么一笔好字!
其实陆渊之前并没有学过书法,他刚才所写,是根据张旭誊抄的《饮中八仙歌》现学的。
麒麟心带来的超强悟性,让陆渊无论学什么都快得吓人。
陆渊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双手打开,所有漂浮的文字立刻还原为酒液,并急速旋转,全部进入到陆渊口中。
这一口,就是半缸酒!
陆渊满意地拍了拍肚子,吐出一口酒气:
“呼,好酒!”
大家都鼓掌叫好。张旭也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
李青莲最爱喝酒,见陆渊有如此酒量,自然对他青眼有加。
“小友刚才写的是我的旧作。你能否自己赋诗一首?”
众人见李青莲要考陆渊作诗,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都认真听着。
“青莲兄的诗歌天下无双,小弟我乃修玄之人,实在不懂作诗。”
“无妨无妨。你试做一首看看。”
今天不作诗,看来是过不了青莲兄这一关了。陆渊心里暗道。
他之前读过不少律诗,但从未自己写过。
此时,陆渊马上回忆起律诗的写法,又回忆起很久以前在扶夷江白公渡游玩的场景,眉头微皱,挥笔写道:
“游扶夷白公渡
白鸟栖沙洲,金波绕远畴。
横江千舸舰,拔楚万兜鍪。
壮角寒南郡,悲歌哭杜邮。
残阳照古渡,夷水自悠悠。”
笔落诗成。
“好!”杜师梅突然赞道。
见周围没人应和,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
李青莲眯着眼睛看这首诗,缓缓道:
“此诗问题不少,但作为初学者来讲,却是很不错了。”
“对啊,这首诗借古抒怀,把对武安君白起的遗憾之情表达得委婉含蓄。”
“卒章显志,余味悠长。”
陆渊的确不会写诗,麒麟心也难以补足这个遗憾。
不过若他真想学,大约三个月可成。
李青莲道:“小友修的是哪门玄?”
他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考核合格。
陆渊大喜,回道:“在下修降妖术,是位妖师。”
“原来是陆仙师。我对道术很感兴趣,如若方便,还请引荐一位靠谱的道师给我。”
陆渊笑道:“青莲兄放心,一有消息,立刻禀告。”
李青莲打了个酒嗝,点头道:“你方才说要找人。是要找谁?”
“在下想找炼丹师清秋子前辈。”
话音刚落,全场爆笑。
陆渊如坠云里雾里。
李青莲擦了擦眼睛,仍旧笑道:“陆仙师乃修玄之人,却也这般不学好。”
“哦?此话怎讲?”
杜师梅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小声道:“这位清秋子大师……是青楼常客。他在不少楼馆充值成为一品贵宾。不同的楼,他用的名字也不同。清秋子这名号,也只有我们几个才知晓。”
陆渊问道:“那要怎么找他?”
李青莲闭眼想了一下:“明日是本月望日。这一天,他必定会去蓝波湾浴足阁找七十八号技师幽茗姑娘。陆仙师,今日我乏困了,明晚带你去见识我长宁的花花世界!”
翌日夜晚。
长宁果然是半个不夜城。
处处花灯高照,灿若星辰。
许多俊男媛女身着时兴服装挽手缓行。
各种店铺在这时也卖力地吆喝。
叫卖声、欢笑声、乐器声、歌唱声此起彼伏。
不时有着全副金红盔甲的卫士执戈巡视,威风凛凛。
真乃大虞泱泱气象也!
蓝波湾浴足阁。
这个阁子装饰奢华却格调高雅、富有情趣,是长宁资历最老的那一批楼馆。
它长盛不衰的秘诀便是“上新快”,因此也获得众多富翁的青睐。
这里训练的技师,吹拉弹唱诗词歌赋皆谙熟。以后去任一家楼馆,都会被高薪聘用。
“哟!今儿个是刮的哪路财风呀!我们的李大贵客来啦!快请进快请进!”门前的阿姨见到李青莲,整个脸都笑得挤成一团。
“哎呀,你们店太贵啦,小生我消费不起啦!”
阿姨哈哈笑道:“看您说的。若没有李大才子给姑娘们写诗,敝馆也没有今天。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李青莲呵呵笑道:“我这位兄弟要找柳远。他现在应该在吧?”
“柳大贵人?在在在!正在泡脚和姑娘们聊天呢。他刚才还说起您这个兄弟。我带您去!”
陆渊跟着李青莲进去了。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觉得有些新奇。
但毕竟是修玄之人,见过许多大场面。
因此在四处看了两眼后,他便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阿姨带他们来到里面一个僻静的小间。
她轻轻敲了敲门,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柳大贵人,柳大贵人。李才子来找您了。”
陆渊听得里面传来放茶杯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人挣扎着坐起来的声音。
随即,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来啦来啦。”
门慢慢打开,一位略施粉黛的佳丽出现在面前。
“哟,幽茗姑娘。”李青莲拱手道。
幽茗敛衽一礼:“见过恩人大才子。”
李青莲点点头,带着陆渊推门而入:
“柳老哥呀柳老哥,好久不见,你还是老习惯,哈哈哈哈!”
清秋子在蓝波湾的化名便是柳远。
他将近五十岁的样子,颧骨深陷,鼻梁高挺,头发披散。两鬓短须是暗红色,可能是常年炼丹所致。
“哟!稀客稀客。青莲你可来得正好。两件事。一是今晚有新茶,你可以试试。二是王大人的《渭城曲》有两个调,我和姑娘们都摸不准,请你来调校一下。”
清秋子一边说一边自己把那双泡得通红的脚擦干,穿上布鞋。
“这些事情都好说。不过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聊这些的。我一朋友想找你。”
“哦?你朋友,就是旁边这位?”
陆渊抱拳施礼道:“在下妖师陆渊,见过清秋子前辈。”
清秋子哈哈一笑:“小友免礼,请坐。青莲,是你告诉他这个名字的?”
“并没有。是陆仙师自己说的。”
“我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不知小友找我何事?”
李青莲和幽冥知趣地准备关门离开。
陆渊忙道:“青莲兄,请稍坐。”
李青莲嘿嘿一笑,坐在他旁边。
清秋子给他们各沏了一杯茶。
陆渊吹了吹热气,轻呷一口,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李青莲听后,默不作声,半晌,说道:“问情何物,生死相许。仙师,你的故事给了我灵感。等下我要赋诗一首!”
清秋子听了陆渊的讲述后,脸色铁青。
“你说,法照写了封信给我?”
“正是。”陆渊将信取出,双手递了过去。
清秋子快速把信看完,怒气冲冲地将它撕得粉碎。
“前辈,这是何意?”
清秋子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法照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死!”
这番话,让陆渊越发摸不着头脑。
李青莲过来劝道:“老秋啊。多年恩怨,能过去就过去吧。难道你还打算记恨一辈子?”
“陆小友,对不住了!你回去告诉他,除非拿他的项上人头来,否则丹,炼不了!”
李青莲道:“老秋,你们上一辈的事,何苦为难晚辈呢?给老弟一个面子,帮他这一次。回头我让丹丘生组个局,咱们交流交流炼丹心得,再喝一顿酒。你看如何?”
清秋子脸色好看了一些:
“既然青莲老弟说了,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帮你炼制一枚吧。”
听到清秋子答应了,陆渊大喜:“谢前辈!”
“别谢我,要谢就谢李青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