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燕京到江城,从江城到汝县,这一路风光变换让李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画面从精彩绚丽变成粗糙古朴。
举手对着灯泡,在光的罅隙中,看着这双白皙如羊脂白玉的手,和父祖粗糙如砂砾般的厚重相比,仿佛天壤之别。
李缘感慨万千。
诚然是六七个月不干农活就养成的效果,也是上学以来家里都没让自己干太多重活的缘故。
可这双手还是和别人有差距。
住在城市没摸过农具的郭嘉惇,上网打游戏下河摸鱼虾的徐兴,有的宛如天成,仿佛专为游戏而生;有的虽然厚重,却坚韧有力。
只有自己的,没有这个命,却硬要它改变。
纵然像顾阳这种天降神人拉着他走,纵然自己没有一刻松懈,依旧会在关键的时刻折戟。
这些天他一直反省自己失败的原因。
输不起。
郭嘉惇就像是班级的学神,不在乎成绩却总能考出好成绩;徐兴是参加各种补习班的学霸,能稳居前列;即便如卫元,可能整天忙碌文艺活动而疏于学习,考的成绩也不差,因为他始终抱有胜负随缘的心态,每次考试都能超常发挥。
只有自己患得患失,知道一输就打回原形,不是固步自封,就是破罐子破摔。
“大孙子看啥这么入迷呢”
“我的手指好短啊”
“手短有福气,俗话说,女人手指短,不缺吃和穿”
“可奶奶,我是男孩呀”
“一样一样”
说是放两三星期的假,顾阳没消息,李缘也就没回去,在家看看书干干活,似乎重新回到上学放假的生活。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厌倦憎恶的日子,没想到却很平静,反而还有种踏实感。
“哥,小卖部有你电话”
李运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
“我马上去”
李缘快步走到小卖部,和三叔打过招呼后拿起话筒。
“我是顾阳”
“顾哥”
“抽空和你父亲一起,带上资料去办护照,办成后立马回江城”
“办护照?”
“你进入世界赛了!”
“不是三个名额吗?”
“卫元的签证出了问题,没法出国,组委会经过商讨,决定名额顺延到第四名”
“顺延?”
李缘眉头一皱,不禁想起顾阳留在燕京的时日。
我还有点事,那天的顾阳信誓旦旦。
难道……
“是顾哥你做的?”
“什么我做的?”
“卫元没法参赛的事”
顾阳一愣,反问:“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李缘沉默。
顾阳挂断电话。
几天后,常宇打电话问李缘护照办理的进度。
“我没去”
“为什么?因为国庆节放假吗?”
“我不想去”
“你疯了,去汉城参加世界电子竞技大赛唉,是你也是FD战队全体的期望,好好的,怎能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
“去了也拿不到名次,何必扮小丑作怪呢?”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
常宇挂断电话。
没两天,小卖部再次来了李缘的电话。
三叔瞅了瞅李缘,打趣道:“缘老板得买个手机了,业务很繁忙啊”
李缘不搭茬,拿起电话。
“你好,我是李缘,哪位?”
“我是卫元”
电话那边传来咳嗽的声音。
“卫元,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是受人之托”
卫元声音低沉。
“长话短说,办签证需要体检报告,我的没过,倝国大使馆不批,组委会的人都知道,谁都解决不了,所以我去不了倝国”
“你没事吧……”
“没事,也许这个名额本来就是你的,只是因缘际会的停电,让我空得了季军的名头,现在还给你,我心里算放下了大石头”
“我……”
“不需要安慰我,也许哪一届WCG决赛会在咱们国家举行,那时我就是拼命也会杀进决赛舞台弥补遗憾”
卫元道:“去汉城吧,替我看看世界赛的舞台,给华夏的天际玩家们带一个奖杯回来”
李缘道:“你真的没事吗?”
“要我说多少遍,要不要邮箱给我,我把材料发给你”
卫元不耐烦道:“挂了,你好自为之”
就在李缘要放下手机的时候,卫元突然来一句。
“珍惜吧,有顾阳这样的哥哥”
卫元挂断电话。
顾阳久久不能平静。
十数天后,李缘带着崭新出炉的护照回到俱乐部。
刘位陈弥已经训练一些时日,见到他格外亲切。
“办好了?”
李缘点头。
“托你的福,我俩能加入特训营”
陈弥锤他一拳:“到时候你去世界赛大杀四方,我和刘位横推国内,FD战队之名威加海内外”
“做春梦呢”
顾阳适时出现:“收拾收拾,出发去燕京”
舟车劳顿让李缘有些乏累,仍然打起精神和顾阳去大使馆办理签证。
他麻木地跟着顾阳进进出出,看他用流利的外语和工作人员交流,递交资料。
回去的路上,顾阳忽然说起卫元。
“我不会抢别人的东西给你”
“对不起,顾哥,我当时……”
李缘呐呐道。
“不用解释,我明白”
顾阳笑着打断他。
“对于选手来说,每个名额都弥足珍贵,但对于赛事组并不是,即便是世界决赛天际飞行项目都有五六十人,多一个或少一个参赛却不重要。
我只希望你能有始有终,一来你实力不差,又经过这么多月的训练,二来你也需要好成绩,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缘一眼。
“既然目标是冠军,就应该一往无前,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机会摆在你眼前,就要努力抓住,到而今的地步,你还以为只是在为自己比赛吗?”
顾阳说的是自己,李缘想到的是卫元。
他回忆起那道虚弱的声音,重重点头。
“不破楼兰终不还”
签证如期下来,参赛名单也随之确定,常宇带着李缘刘位陈弥加入特训营开始封闭训练。
“记住我说的,他俩进去是给阿缘嘉惇当2V2陪练的,千万别因为孙哲说什么闲话就荒废”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常宇警觉。
顾阳却不管,果断离开,跑到倝国,开始布局十二月的决赛。
十一月末,李缘等人出关,华夏电竞代表团组成,孙哲王金豪做正副团长,带着六个项目三十多人出发去汉城,规格以内的组委会给钱,编外人员自费。
孙哲知道顾阳会说朝鲜语,诚心邀请他做领队。
顾阳辞而不受,不想被代表团束缚,转而推荐孔婉怡加入。
“她只会英语呀”
“她自学了倝语,加上英语足够交流”
顾阳委婉道:“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会随时支援的”
孙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白,我会向组织表扬孔记者发挥的作用”
顾阳抚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