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阳的壕,李缘心里有数。
无论是家属院那套房子里各种新鲜电器,包括电脑手机相机,还是不眨眼就豪掷千金举办逐鹿杯,都说明顾阳不仅有钱,还不在乎钱。
李缘吃过他的,住过他的,内心却并未有过什么愧疚。
一来他们早有约定,李缘做他的电竞行业观察对象,吃穿住行都属于真人秀节目给艺人提供的道具,这一点顾阳反复强调,李缘坦然接受。
二来随着两人相处,渐渐有些友情,住在朋友家,吃两顿朋友的饭,能算什么大事?
可他现在却不能闭着眼接受一座房子当作礼物。
盖一座农村大砖房的钱是很多农村家庭干七八年都未必能攒出来的,李缘能住得安心?
“钱,我家一定会还给你,但休学打游戏,拒绝!”
李缘神色坚定。
顾阳一头雾水,胜券在握的表情顿时僵住。
“为啥呀,你不是一直讨厌读书,想打游戏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想打了”
“嗯?这么说你改邪归正,打算浪子回头潜心向学光耀门楣?”
“不需要用这么多成语,我的确打算收心”
呼……
好难搞,小小年纪就有两副面孔不说,还油盐不进特立独行,顾阳深吸一口气。
“你丫到底怎么想的,一会儿逃学打游戏,一会儿又不想打游戏,你知不知道,为了搞定你父亲我废了多少功夫,江城汝县城里乡下来回跑了多少趟,低声低语说了多少好话,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任性?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只能说对不起,可……”
李缘耸耸肩:“我收心读书,好好考试不是父亲一直想要的吗?上了大学,再去尝试我喜欢的东西,不是你一直强调的吗?
你说我想法变得快,一会想要一会不想要,那我请问,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你所谓的电竞行业调查报告有写过一个字吗?”
“牙尖嘴利”
顾阳气极反笑:“想好好读书,好,我赞同,以后家长、老师、外面的同学我都会联络盯紧你,你就是读书如坐牢,也要三年期满!”
说完,顾阳拂袖而去,徒留李缘对着合同上的红章发呆。
他忽然看明白了。
FD俱乐部法人的签字似乎是——顾阳。
为什么这么潦草啊,他竟然没有一眼看出来。
夜深,李家终于安静下来。
李缘和满身酒气的父亲坐到一起。
“味大,但我没醉,明天还要上工哩”
李高喜气洋洋。
“有话你就说,别像个憋囊”
“顾哥去哪?晚上不在咱家歇?”
“他去你王叔家,他家地方大,还有个专门的洗澡间,小顾常常去他家洗澡,就地歇”
李高笑道:“话说回来,咱家大砖房盖起来也有个专门洗澡的地方,就在楼梯肚里,小顾说接上热水器,无论冬天夏天洗澡都可方便”
李缘打断父亲的遐想。
“爸,你为啥会答应让我休学一年去打游戏,你不是最恨我上网吗?”
李高挺直身子。
“小顾心肠多,先是拉沙拉砖说我要盖大砖房孝敬爹妈,搅弄的满村鸡飞狗跳,都知道咱家要盖房的事,盖房的人他也带着到了咱家,不是建筑队的,就是村里的熟人,把我堵在屋里,问房子怎么盖。
这时候他掏钱放我桌上,你说我怎么张口说不要?”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屁话”
李高吼了一声。
“上学重要,我又不傻,但小顾说了,休学不等于不念书,只是去学校上课,变成在什么部里上,请专门的老师教,就跟往年的私塾一样,一年后要是没打出名堂,考过试就能上高二,考不过也不过多花一年,还有底子,读起来更顺畅。
他又给我举例子,说邓萍,邓萍你知道吗?就是咱们府打乒乓球的,拿了很多冠军,很了不得,听说小时候也是一边读书一边练球,后来打出名堂,府里直接给安排工作,吃国家饭”
李高瞅瞅李缘的脸色,自顾自道。
“俺想来想去,考大学也是为了能吃国家饭,不考就能吃上不是更好吗?干脆就答应,在他那纸上画押签字”
李缘语气不佳。
“这么多年,我咋没看出爸是这么通情达理的人”
“怎么跟老子说话的,抽你!”
李高虎目一瞪,真有几分威风。
旋即,神色就缓下来。
“小顾说了,你打比赛是有钱的,一个月最少能拿一千,比很多城里人都高,如果有奖励,一年干下来房子的钱都够还人家,更何况还包吃喝拉撒”
“如果我不签呢?”
李缘本以为父亲会暴怒,随手给他一巴掌,没想到他只是低着头,淡淡地道。
“那老子只好勒紧裤腰带,干他个十年八年还人家小顾的钱”
李缘突然有种身在网中的感觉。
躺在王贺家的顾阳并没有运筹帷幄的轻松,反而眉头紧皱。
对于李缘为什么突然不想打游戏,他有三分猜测。
刘位说过,新年杯邀请的特别参赛选手很猛,把这些业余高玩打傻了。
新年杯的战报,顾阳在BBS中看过。
李缘在八强赛遇到选手越野,被2:0横扫,输的很难看。
可就因为这被打击信心,未免有些不符合他的风格。
越野是湘楚战网常年前三的高手,也是新年杯特邀参加的选手,整场比赛就输给3X王子夺得亚军,输给他并非多么失败的事。
更何况李缘之前也频繁输给过肖遥,被顾阳网上找来的高手教学,逐鹿杯输给卫元后屁颠屁颠就往长安跑,没见他动摇过玩天际的热情,怎么忽然就降温呢?
天一亮,顾阳把盖房的事委托给王贺,骑上他的摩托进城。
回家上网,询问肖遥。
“都两三个星期了,才想着问”
肖遥颇为无语,但还是认真回复。
“新年杯绝对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从商都到汝县的火车,是我看着他上的,仁至义尽!”
顾阳又忙不迭去学校,同学都放假回家,只有老师们在阅卷。
“没什么问题啊,表现很好,认真听讲,积极写作业”
玛德,就是认真听讲,积极写作业才有问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