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二狐疑地看着顾阳。
“你是哪个队的”
“我是哪个队的不重要”
顾阳面带微笑：“重要的是我知道为什么混凝土打不起来”
“为什么？”
“水泥有问题！”
“不可能”
王贺立马反驳。
“几面墙都盖的严严实实，水泥有问题早就垮了”
“那是因为这个水泥本身就只能用来堆砌，不能用来浇筑”
顾阳扯出废弃的水泥袋子。
“认识上面的字吗？”
王贺张老二齐齐摇头。
倒是李高一字一字辨认。
“适用范围：适用于什么筑和什么面……”
“适用于砌筑和抹面砂浆”
顾阳道：“也就是说这款水泥标注的明明白白，只能用于砌筑砖墙和糊墙抹石灰，不能用于浇筑混凝土立柱”
“胡扯，俺们之前盖屋都用一种水泥，砌墙浇筑啥问题都没有，从来没听过浇筑还要买专门水泥”
王贺叫道。
“水泥是建筑队提供的？”
“不是，我自己买的”
张老二诚实回答。
“那王工急的就很没道理”
顾阳继续道：“严格意义讲，砌筑水泥和钢筋混凝土用的水泥是要区分开的，但农村盖房常用多砖混的结构，不浇筑混凝土立柱的也很常见，就算有，浇筑体积也非常小，水泥混用不算太大问题”
“这么说我们干的也没错，为什么老张家就浇不起来？”
“我猜，张老板买的水泥应该是最便宜的一种”
王贺李高等人的眼睛齐刷刷盯向张老二。
张老二一激灵，汗都要流出来。
“俺——俺到厂里买老王说的鼎石水泥，卖水泥的说鼎石缺货，非要给俺推荐这个东石牌的，说是又便宜存货还多”
“那就对了”顾阳道：“目前看这款东石水泥质量很次，有没有过质检都难说”
“啊？那俺该怎么办，这房子不会塌吧”
张老二顿时慌神。
王贺倒表现得十分沉稳。
“你的意思是换了水泥，混凝土就能结住”
“不错”
“老陈老何，你俩找个板车把俺家剩下的几包水泥拉过来”
“拉几包”
“都拉来”
王贺自己也没闲着，带着李高快速搭了一个测试小木模，等他家的水泥拉过来，直接上机搅出混凝土浇灌。
捻着搅出来的混凝土，王贺脸色沉重。
“看这情状，像是水泥问题”
他就这样站在阳光下一直看着浇出来的石块凝固状态，不知过了多久，长出一口气。
“换了水泥可以继续盖”
“那么说就是水泥的问题了”
张老二连忙道。
“是”
“还废什么话，带着票据去水泥厂找他们”
李高喊道。
“没用的”
王贺摇头。
“水泥我们都用了，砌墙根本没什么问题，粘得牢，不发稀，你就算找到厂里，照样能用质量过关来搪塞你。
更何况房子盖成这样，水泥都用了小一半，就算肯退也只能退一半的钱”
张老二茫然跌坐在地上，眼泪泫然欲出。
“俺咋办啊，为了盖个砖房俺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咋遇到这样的事，不应该贪这个便宜啊，不该啊”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王贺把张老二拉起来。
顾阳见状说道。
“既然王工说砌墙时水泥表现不差，你打算盖的只是两层楼房，面积不大，这样墙体垮塌可能不高，我建议你除了四角，在房屋里面也增加几个钢筋混凝土承重柱，分担砖墙体载荷，然后更换水泥，屋子继续盖问题不大。
王工，你觉得呢？”
“管”
王贺道：“剩下的水泥能退就退，不能退就拿来打地坪抹墙面，屋子盖完就多花些水泥钱”
“能盖起来就好”
张老二抹抹泪道：“王哥，麻烦你和俺一起去水泥厂”
“好！”
事情搞定，顾阳就悄然离去，不打算继续干扰建筑队的活计，倒是李高喟然长叹。
“还是上大学好，见多识广，能耐啊”
尚未走远的顾阳身形一颤。
为了刷好感度出手，结果反而坚定李高对李缘考大学的执念，那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李家的顾阳继续体验农家乐，带着草帽帮李老爷子拔花生，骄阳似火，看着漫无边际的地里都是绿黄的花生藤子，他有点无语。
“李爷爷，您家到底种了多少花生”
“没多少，就一亩”
老爷子嘿嘿一笑。
“种那么多花生干啥，又不能当饭吃”
“说傻话，花生榨油下酒当菜都香得很”
没拔一会儿，额头脖颈就渗满汗珠，止不住地向下流，对于毒辣辣的日头，草帽根本没任何作用。
李奶奶见状道：“大学生没干过这，赶紧回家乘凉，别热翻了”
“连一垧子都没拔，我不成走过场的”
顾阳不肯，他也是干过农活的，虽然久疏战阵，却也不远畏战而逃。
穿着严整短袖，牛仔长裤在地里干活的顾阳和大背心、松散汗衫的李家人相比，就像是纯粹找罪受的，汗如雨下不是说说而已。
老爷子看看天光。
“就这样罢，捆一捆先拉回去，傍晚凉快点再来拔”
花生捆起来摞上板车，老爷子打发李奶奶和儿媳妇先回去。
“有小顾给我推车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冰瓶啤酒”
等两人离去，老爷子敲着锄柄笑道。
“有事直说就行，俺老李家都是明事理的，不需要见面送酒送糖，还上赶着来地里遭罪”
“李爷爷您看出来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咱走南闯北啥人没见过，瞧你第一眼就知道肚子里藏着事来的”
李老爷子得意洋洋。
顾阳思忖片刻，决定委婉问道。
“您觉得小缘能考上大学吗？”
“大孙子才上高一呢，能不能上大学谁说得准，不过……”
老爷子叹了口气：“五中都是放扁嘴，没多少能考上大学的”
顾阳精神一震。
“比方说，我是打个比方啊李爷爷，让李缘下学去做他更擅长，更可能做成的行业，您会同意吗？”
“不上学能做什么，回来种地么”
“当运动员”
“阿缘瘦弱的样能当啥子运动员，这球那球的他都没玩过”
“不玩球，玩游戏，当电子竞技运动员”
“游戏？上网的那个游戏”
“是”
“哈”
烟灰落到老爷子的大背心上，气氛一时沉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