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腔

迟孔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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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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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科的同事都看出来了,田齐相中有玉了,唯独有玉看不出来。陈健依然纠缠田齐,而田齐却不搭理他,陈健就将气全都撒到了有玉身上。那天在食堂打饭,有玉端着盘子从他眼前走过,陈健故意拿脚拌了他一下,有玉连人带盘子摔倒在了地上,饭菜撒了一身。陈健坐在椅子上,身子不动,却道:“不好意思啊,孙医生,伸了一下腿,不知道你过来了。”道歉明显没诚意,有玉收拾一下散乱在地上的东西,没跟他说话走掉了,陈建却自鸣得意。第二天田齐上班,孙丽丽跟她说起这件事,说:“陈健跟有玉无冤无仇,都是因为你。”田齐说:“陈健太欺负人了吧。”王江红说:“陈健耍心眼,让你说不出个啥来。你不搭理他,他今天伴你一脚,明天打你一拳,你认真了,他又说你没气度,田齐你可要小心。”孙丽丽笑道:“我看陈健这人也还可以,要不你考虑考虑?”王江红说:“田齐啥心思你不知道?她现在眼里只有有玉,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呀。”田齐说:“陈健人模狗样的,心歹毒着呢,有个副院长的舅舅,就了不起了?我就看不起这种人。”王江红说:“君子好说话,小人难对付,田齐你这样,就怕他明里暗里给你穿小鞋。田齐你说你无权无势,往后可怎么办呢?”田齐却一脸轻松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王江红说:“我们都替你捏把汗,你却在这里嘻嘻哈哈,不像话。”

早上上班,吴主任进了抢救室,看到一个小孩闭着眼睛坐在篮篓里,问:“谁家的小孩,怎么睡在这里?”王江红在一旁对他说:“没抢救过来,死了,家属还没来得及带走。”吴主任说:“有玉呢?”王江红说:“他昨天晚上的班。”吴主任说:“昨天晚上他的班?我排的班怎么不知道?”王江红说:“你当然不知道啦,昨天晚上他被临时叫了过来,做了一例非常严重的手术。”主任奥了一声说:“他到了,让他来我办公室一下。”

昨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同行四个人,其中还有两个黄发碧眼的外国人,三个人情况还好,只是一些擦皮伤,另一个人则伤的较重,送过来时脑桨都流出来了,一个人正用手捂着他的头。刘正正好值班,忙问怎么回事?那人说:“这三个是美国人,来这里洽谈业务,我去机场接的人,途中一辆大货车失控从侧面撞了过来,我紧急打方向盘,一个人没系安全带,直接从车里甩了出来,当场失去了意识,你看头都破了,吓死人了。”刘正让他将手拿开,那人说:“拿开流得更多。”刘正说:“你手上有细菌,大脑会感染的,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那个人就放开了手,然后问那位伤者,听到我说话了没?试了一下他的脉搏,忽然那人的手动了一下,人还有意识,必须马上手术。可这是一个大的手术,他一个人做不来,需要人手,刘正问旁边的护士:“还有谁在值班?”田齐说:“两个医生,但都是内科医生。”刘正说:“我需要其他人协助。”田齐也在上班,她忙说:“有玉宿舍离这不远,我去找他过来。”然后跑出了急诊室,刘正则说:“先给他做一些初步护理,将头发剃掉,然后去做一个脑部检查。”然后去准备手术室器材。

轻车熟路,田齐一路小跑去有玉宿舍,一边敲一边喊:“有玉,赶紧起来,有重要手术。”门上的玻璃都要被震碎了下来,有玉刚躺下没多久,听到后赶紧起来穿衣服,问:“啥情况?”田齐喘着粗气说:“车祸,脑瓜子裂了。”有玉一边整理衣服关门一边说:“多大损伤?”田齐说:“不知道,正在做检查。”有玉就和她跑向医院,田齐跑了好长的路,渐渐跟不上了,喘着粗气对有玉说:“我实在跑不动了,你赶紧去吧,别管我了。”有玉说:“那我先走了。”田齐说:“赶紧走吧。”有玉三步两步到了医院,直接去了手术室,进入消毒间,刘正正在消毒,护士在旁边协助,内层隔离衣,消毒,外层隔离衣,再消毒,程序非常繁琐,但因为做的比较多,也都习惯了。有玉一边穿隔离衣,一边问:“什么情况?”刘正说:“需要开颅,形势不容乐观。”

等做完了手术,天也差不多大亮了,刘正和有玉一左一右站着完成了手术,出来时很累了。那三个人看着他们出来,上前来问,刘正说:“很成功,但智力有没有受损,还需要观察。”他们的心也落了地,尤其是那两个外国人,现在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另外一个人给他们买了馒头和包子,他们却不吃,两个人嘀咕了一阵,出去了。过了四五十分钟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电锅,两桶油,两只没毛的处理过的生鸡、一包盐走了进来,用蹩脚的中文道:“医生,哪里有电?”刘正正在写病例,头都没抬,就说:“开水房有。”两个人就去了,一看还真有,将电锅放到了地上,插上电,将两桶油嘟嘟倒进了锅里,一直到了三分之二,又往里面加了半勺盐,然后将鸡放了进去开始炸,炸的滋滋响。有来开水房打水的家属,看到外国人都觉的好奇,也蹲下来看,外国人又用蹩脚的中文说:“吃不?”家属就摇摇头道:“你们外国人可真会吃。”站起来走掉了。

有玉去了主任办公室,吴主任正在写东西,见有玉进来,忙起身说:“坐。”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重新坐下来说:“最近写了篇质量很高的论文?”有玉说:“质量也没那么高,不过已经录用了,还没刊出呢,主任您是怎么知道的?”主任说:“我们有好些同学去了国外,你的这篇文章正在他们供职的杂志社,他们说你的文章很有见地,很不错。”有玉说:“主任你过誉了,没大伙儿的帮助,也不可能完成的。”主任说:“实至名归,实至名归么,过些日子,美国那边会组织一次会议,特别提到了你,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会议,好多人都梦寐以求呢。”又说:“有玉,你很聪明,将来会有一番大作为,没想过往上走走?”有玉没明白,问:“主任你指什么?”主任说:“脑袋一根筋啊,有玉,非要让我把话说的直白,我的意思是没想着当个主任,院长啥的?”有玉就实话实说:“这个真没想过,我就想着怎么治好病。”主任说:“你还是要看的长远一点儿,过些日子就要职称评审了,虽然你问题不大,但也要努力呀?”有玉说:“主任还有别的什么事吗?”主任说:“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有玉说:“主任你直说。”主任说:“肾内的陈健,你知道吧,想要评副主任医师,但评副主任医师需要一篇质量很高的论文,最近这半年连写带发恐怕是完不成了,看你能不能帮一下,给个通讯作者。”那片文章,通讯作者是刘正,毕竟刘正参与了论文的撰写,而且也提了不少中肯的意见,有玉真替陈健羞愧,明明没任何劳动,却厚着脸皮来要成果,但又不能拨了主任的面,有玉说:“更改通讯作者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要加,让他来找我,但也只能是第六作者。”其实这个作者根本没用,主任说:“我也是将话传到了,至于你怎样做,我就管不着了。”

有玉将这件事说给了科里的人,刘正说:“有玉你还是没心眼,这种话就不要在科里说,心里明白就行了,你不知道隔墙有耳?”王江红说:“陈健真是不要脸,主任也真是的,一句话不就顶回去了,还这么啰嗦干嘛?”孙丽丽说:“其实主任也拿不准有玉是怎么想的,有玉如果想巴结,他正好做个顺水推舟,陈健哪有这能耐,请的动主任?你想想背后呀。”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谁。刘正说:“我以前不是说了吗,一片论文就砸倒他了,他们得了好处,会在别的地方给你回馈,无功不受禄嘛,这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有帮助的,那片文章我倒是无所谓,要不就给他算了?”有玉说:“我虽听不明白你们说的,但我只知道自己付出了劳动,就理所应当获得成果,天经地义,不然和剽窃、抢劫有什么区别?”王江红道:“听这话怎么像是出自刘正之口呢?得,又一个刘正。”那篇文章,到最后见刊,有玉也没做任何改动,陈健也像是没事人似的,又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

本来有玉评副高是十拿九稳的事儿,但詹新来果然提出了反对意见。那是半年之后一次会议上,有其他科室主任都提议破格提高有玉的职称,都同意了只有詹新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一是工作年限不够,二是没相应的先例,最后只好作罢。后来科里知道了这件事,有同事就调侃道:“有玉,你那次给他加个名字,估计现在就是副主任医师了。”有玉说:“是又能怎样?”同事说:“你这人是不是傻呀,这能一样吗?”另一个说:“有玉,有人给你使绊子,你不觉得憋屈吗?以你的水平,别说一个小小的附属医院,就是全国的大医院,也还不是你随便挑?你绝非池中物,怎么受这气啊。”有玉说:“那岂不是离老家更远了?”同事说:“你这个理由倒是蛮奇特的。”有玉说:“我就是想离家近的地方工作,这样回家也方便些,你们不知道,我毕业那年,选的可是我们墨县的人民医院呢,不过没去成。”对方说:“幸亏你没去成,要不然又少了一位名医了。”有玉说:“你们净拿我开玩笑。”

陈健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一门心思要将田齐追到手,或许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田齐也是烦他,他又找到了田齐,死皮懒脸说:“你咋就看不上我?”田齐说:“咱俩,一个井水,一个河水,犯不到一块儿去的,医院里有那么多漂亮同事,你还缺找不着老婆?以前那个就很不错的,你跟人家道个歉,不就可以了?”陈健说:“他孙有玉有啥好的,整天忙里忙外的,人道是千年王八,他就是千年的主治。”言外之意,说的是那次评审的事儿,田齐就不高兴了,说:“主治怎么了?人家高兴?你将来就是院长了,别人也不稀罕。”陈健说:“我要是当了院长,第一个开除的就是他。”田齐说:“等你当上了院长时再说吧,你没啥本事,也就当个官行,治病比的过吗?写文章比得过吗?凭他的本事,全国医院那还巴不得要他呢,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健说:“我就喜欢你这种小辣椒似的性格,话说的一套一套的。”田齐说:“你老实说是不是你使的坏?”陈健却不置可否,只是嘿嘿地笑。每次陈健约她,田齐就说没空,陈健脸上渐有愠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这细微的差别被田齐看了出来,她的汗毛直竖,心下道这种人两面三刀,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还是离得远点好。

田齐又去宿舍找有玉,有玉在看书写论文,田齐说:“你怎么就知道看书,也不出去玩玩,我们去公园压会儿马路去。”有玉说:“这片文章马上就要定稿了,编辑提了几个小问题,我正在改呢。”田齐就坐到了桌子对面,托着腮看着他,有玉说:“你看我干嘛?”田齐说:“你们这些人真是了不起,我就不会写文章?我好笨。”有玉说:“没有啊,论文里有你的名字呀?”田齐瞪大了眼睛说:“啊?”有玉说:“你们也是参与者,对论文的发表也是有贡献的,当然也有名字。”田齐伸着身子兴奋说:“给我看看。”有玉就递给了她,说:“但不是重要的作者。”田齐说:“那也成,这真的是我吗?”有玉说:“咱医院还有叫田齐的人吗?”田齐指着书架上的杂志说:“这些杂志里是不是也有我的名字?”有玉说:“你参与了就会有名字。”田齐说:“你治疗的那些患者,我可都打过针,吃过药,出过力的。”有玉说:“打过针吃过药是不算的,要有贡献才行。”田齐说:“那我要看看。”然后就开始拿下书架上的书,找了有玉的一件衣服,铺在地上坐了上去,然后每一本翻看,先找有玉的名字,再找自己的名字,有就高兴,还不忘亲书本一口,没有,就不高兴,将书扔到了一边。田齐说:“有玉,你将来要当什么呀?”有玉说:“我呀,医生呀,我不是在做的吗?”田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整天这么辛苦图的什么呀?当院长,好像也不搭边,挣钱吗?好像也挣不了多少钱?”有玉反问道:“我不觉得辛苦,那你呢?”田齐说:“可我觉得你辛苦,我这都是为了你,我其实有更好的职业可以做的,我也就为了那个大学文凭,我爸说了,让我到大学里镀镀金,增加些涵养就罢了。”有玉就笑了,说:“我才不信呢。”田齐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为了什么?”有玉说:“我嘛,没想那么长远,就是想做好自己的事,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多做一些,苟全性命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么。”田齐撇撇嘴说:“文绉绉,听不懂,不过我喜欢。”有玉说:“你别这喜欢,那喜欢,让人听到了不好。”田齐说:“我就是喜欢嘛。”有玉说:“田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呢。”田齐欣赏有玉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念旧情,如果他不这样说,反而就不是她眼中的有玉了,田齐说:“又来了,尹玲吗?我听说了她已经结婚了,你这辈子没机会了。”有玉说:“你听谁说的?”田齐说:“反正我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有玉说:“你能有什么渠道?”田齐做了个鬼脸道:“就不告诉你。”有玉说:“田齐,你一个人在省城,不想你父母吗?”田齐说:“想啊,但他们也会来看我,他们来一趟也方便。”又说:“有个事儿,他们说要见一见你呢。”有玉说:“见我干啥?”田齐说:“我跟他们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男朋友。”有玉说:‘’胡闹嘛。”田齐说:“反正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他们指定要见你的。”有玉说:“医院里有那么多优秀的同事,除了陈健,都可以的。”田齐说:“你要是不去,除了陈健,我谁都不请,他巴不得这一声呢。”有玉说:“陈健这人,没安好心,你千万不要。”田齐说:“我不管,就请他。”有玉生气道:“那你请他去吧。”就开始低头修改论文,可心里还是挺担心的,又开始偷偷瞄了田齐一眼,没想到田齐正在看他呢,他又低下头看论文,但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将论文扔在了桌上,自言自语道:“真拿你没办法啊。”田齐站了起来,高兴道:“我就说嘛,你不会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你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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