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腔

迟孔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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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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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个月没白没黑的干活,有金开始收获回报了。猪圈里加上家里听南喂的那两头,一共有五六十头猪,个个百十多斤,光苞米面一天要吃个百十斤,今年的猪价很高,都三块多了,有金考虑着这几天就出栏,一把就赚回来了。大棚里的菜也陆陆续续开始采摘了,时不时会有菜贩子来大棚贩菜,停在大棚旁的路边,都是那种大货车,他们一买就是几百斤,几千斤,根本不需要采摘了去集上卖,甚至有的菜贩子自己进去采摘,价钱还不便宜。当时有金和有满在地里干活时,村里人就有些冷嘲热讽,背地里说:“你瞧老孙家的那个小子,有了点钱,不想着盖间大瓦房,却想着瞎胡隆,前几天遇到了猪瘟,赔了个底朝天,却不吸取教训,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一次要是再赔了,裤子都没了,看人家媳妇还跟不跟他了。”听南倒是不在意,说:“你就放心大胆的干,我在后面支持你,即使不成功,咱就再过几天穷日子,只要咱夫妻同心,好日子总会来到了。老天不是随随便便将财富给人的,要是挣钱那么简单,那人人都不成万元户了?”也是,财富与风险是成正比的,你的财富越大,你所担的风险也就越大,你担的风险大,你获得的财富也大,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村里人给有金估摸着,猪就按一百五十斤来算,五十头就是七千五百斤,一斤按最低的三块钱,那就将近两万多块钱,去掉买苞米的成本,顶天了一万元,有金这一下子从欠债的,咸鱼翻身跳到了万元户,再加上卖菜的钱,估计最低也要挣个三四万元,这比种胡萝卜可挣得多了,种胡萝卜满打满算也就挣个百八十块,跟有金没得比。那段时间,村口巷尾谈的都是他,好多人开始后悔了,怎么年初时不跟着他干呢?跟着他干,此时的万元户兴许就包括自己了,尤其是三大娘,此时眉笑眼开,天天去大棚和猪圈,帮着有满干这干那的,当初浑身看有金不顺眼,天天在听南面前说:“你是做不了他的主,受一辈子穷吧。”村里人就劝她说:“你管那么多干啥?”三大娘说:“嗤,不管能行?做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大的都顶到天了,你说咱老百姓,不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吗?有一份钱就花一分钱。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没那个命,就是天上掉下了个大馅饼,他接的住吗?想当初小蔡对我们家听南也是真心实意,恨不得把我们家的门槛都踏烂了,又是酒,又是烟的,每次来都不空手,我为啥将这门亲事给退掉了?还不是看他老实,人踏实,对俺们听南好,能安心过日子?现在好了,婚前当个宝,婚后当根草,我算是看透了。”大棚和猪圈也不去,去看了就生气。现在不说听南了,反逢人便夸女婿:“不是我说,咱村里年轻人,没个能比得上有金,这小子聪明,脑袋活泛,当年上学时,在班里次次都是第一名,要不是家里兄弟多,回来务农,现在早不知在哪里做官呢。”人就回道:“那和听南就碰不到一块儿了。”三大娘说:“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有金和听南那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在有金眼里,俺家听南那就是林黛玉,拿着当个宝似的,就是现在,也不让听南去猪圈和大棚干活,听南去干个小半天,就撵着她回来休息,啥能将他们拆散开?那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另一个就笑着道:“你当初可不知这么说的。”三大娘就不好意思了,笑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就说说,我管那么多干啥?”

二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他蹲在大棚地里,抽着烟锅,看着有金和有满在地里忙活的满头大汗,突然说了一句:“我是不是老了?”有满说:“二爹你哪还老?”二爹说:“老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人这一老,思想就跟不上了,年初我极力撺掇你们种胡萝卜,极力撺掇,要是你们那时候听我的,哪儿还有今天?后生可畏呐。”有金说:“你的思想啥时候也不过时,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教导我们哥仨,不偷不抢,正正直直,做个大写的人,这永远也不过时。”

有金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准备开春盖一间大瓦房住,反正钱也够。远近各村都知道,甚至有人来取经,想要让他带着一块儿干,三大娘就不高兴,说当初困难时拼着命里往泥里踩,话里话外带刺,现在看人家好了,就来摘果子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奥,你过来挣了钱,把我们的东西卖不上个价就好了?让我们自断财路,这些人咋恁没脸呢?有金就笑道:“娘,如果咱有钱有技术,捂着盖着不让人知道,要是他们遭受了损失,咱不就成了黄世仁了吗?如果大伙儿都致富,可知好哩。”三大娘说:“你的想法好,但那些人可不记着你的好。”有金说:“咱过日子,凭啥让人记着?”三大娘说:“你是傻还是咋的?”三大娘说的不无道理,有的人就看不得别人好,如果你过得恓惶,他就过来嘘寒问暖,一片热心肠,一旦过得比他好,他心里气不愤,背地里开始嵖岈话了。说有金有那么多钱顶啥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没听说过吗?老一辈都讲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有金没个一儿半女,将来留着钱给谁用?还有的说的更难听了,当初蔡德发为啥不和她好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也是瞎猜,可能听南身体有啥不适吧。但这话你传我,我传你,正经的和尚念歪了经,最后变成了听南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但纸里哪包得住火?有人嫌事闹得不够大的,就传到了三大娘的耳朵里,三大娘气就不打一处来,直接就去了他家,徐原和和老婆正在家吃饭,让了座,三大娘就开门见山把话说开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我们家听南招谁惹谁了,背后里这么糟践人?徐原和知道说的是他老婆,就说:“侄媳妇,你可别听她胡咧咧,我知道她的嘴就是个漏风的墙,别人说的话从来捂不住,咱都是本家人,打着骨头连着筋呢,咋会掰扯自己人。”徐原和老婆说:“她娘,我也大意了,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南面的矮子透露的,我当时也不信的,当时就想抽他两个嘴巴子,咱听南那么好的嫚儿,有金那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呢。”三大娘也就求个心里安慰,人家即使说了,你又能咋的?你能告人家个诽谤罪?要是能告的成,那满大村里剩不下几个人,再说了徐原和夫妇说话已经是低三下四了,自己已经表明了态度,见好就收吧,最好的态度就是让听南生个七个八个的,气死这帮嵖岈话的老娘们。

从徐原和家出来,三大娘就去找了听南,说起了这件事,三大娘说:“你说都多半年了,肚子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该努努力就努努力,别留下把柄,整天让人在背后说闲话。”这种事是夫妻之间的私密事,听南脸上羞得白一阵,红一阵的,只是对她娘说:“这事急不得的。”三大娘说:“还不急?趁我和你爹还能动弹,给你们看几天孩子,等我们老了,不能动了,你们找谁去?找你公公,你公公不把自己弄丢了就已经烧高香了。”赶明天,你让有金去集上卖些驴的那东西,回来加上辣椒,放锅里顿一顿让他吃,给他发发。”听南说:“娘你越说越离谱了。”三大娘说:“哪里离谱了?吃啥补啥。以前读书少,现在咱知道了,这生孩子不光是女人们的事,男人也有责任。”听南越听越不爱听了,转身就走了,她娘在后面说:“你上紧点。”

其实听南也挺在意这事儿的,晚上她躺在有金的怀里,咋也睡不着,她对有金说:“睡着了吗?”有金已经睡着了,却被她喊醒了,有金说:“没呢,咋了?”听南说:“你说咱啥时候才能有个自己的娃呀。”有金说:“这个要看缘分,急不得的。”听南想了一会儿说:“要是一直没有可咋办?你知道街上咋说我的?”有金劳动了一天,累的不行,此时又一觉睡了过去,听南就多心了,转过身,眼泪就掉了下来。第二天,待有金吃了早饭去大棚后,她谁也没说就坐火车去了省城。

却说第二天下午有玉在教室上课,忽然有人进来说:“门口有个人逢人就问你,快出去看看吧。”尹玲说:“你的歌迷?”有玉说:“别开玩笑。”但还是和尹玲来到了门口,看到不远处一个农村妇女打扮的人,正蹲在路边啃着冷馒头,她头上盖着围脖,只露出了一张脸,但这个身影他太熟悉,当年他在县高中读书时,听南经常提着个兜在校外等他,她常说的话就是:“等你将来发达了,别忘了姐就行。”听南也看到了他,眼泪也流了下来。尹玲上前抱住了她,问:“姐,你怎么来了。”然后将她手上的冷馒头拿了过来,对她说:“别吃这个了。”有玉说:“嫂子,是不是跟哥闹矛盾了?我哥来了没?”听南说:“没,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省城。”有玉没多问,这时候天短了,快黑了,有玉就让尹玲带她去吃的地方,自己就给村委会挂了电话,没想到家里找她都闹翻天了,正满世界找呢,一开始以为她去了听东那里,徐振国就给谢天单位挂了电话,哪知没有,这才慌了神,众人说:“一个大活人,又不痴又不傻,咋就会不见了呢?”二爹就审问有金:“两个没闹矛盾?”有金说:“没啊。”二爹又问:“没啥反常?”有金想了一会儿说:“就是昨晚她问我生孩子的事来。”众人说:“找到根了。”正说着,有玉就来了电话。

有玉挂了电话,就和尹玲带着听南去了一家小店,点了几个菜,听南吃了几口就吃不动了,她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不知在想啥。吃完饭,他们又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听南说:“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在这挺好的。”尹玲坐到了床上说:“我晚上留下来陪你,上次你讲蓝田的故事我还没听完呢。”听南说:“正好,我还有几个事问你呢,你们都是学医的,懂得比我多。”有玉知道听南想问啥,他和尹玲提前通了气,就要起身离开。听南又叫住了他,说:“老二,我来时,没跟家里说,估计家里在找哩,你给你哥挂个电话,跟他说声。”有玉说:“你还知道家里在找呀,家里为找你都翻了天,姐,以后可别这样,咱是一家人,有啥困难咱一块儿扛,我哥要是因为这对你不好,我们都不认他了。”听南说:“不是这样的。”有玉走后,听南就问尹玲说:“你知道两个人结婚,为啥老是没孩子?”尹玲说:“一般来说一对健康的夫妇,在没采取任何措施的情况下,一年不怀孕才算不孕不育呢,你们这不算。”听南说:“我们村有户人,为了得个男娃,一连生了八个闺女,至第九个才生了个儿,人家一年多生一个。”尹玲笑道:“姐,这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不能这样比较呢,猪一窝还下十几个呢。“然后给她讲了一些生育方面的知识,最后跟她说:“你如果不放心,我和有玉就带你到附属医院看看去,我们大学的附属医院是整个省里最好的医院,看了你也放心。”听南说:“听说省里大医院看病贵,这要花多少钱?”尹玲笑了,道:“姐,你放心吧,你小叔子比你有钱多了。”

第二天,有玉早早地来了,他们去附属医院挂了个老教授的号,查了体,折腾了一上午,结果出来了,还真查出了问题,输卵管黏连,听南说:“咋会这样?”老教授说:“原因多了,炎症,低温的环境都有可能的。”听南说:“难不难治?”老教授说:“就是一个小手术。”于是立马办理了住院,又预约了手术。下午时,有金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有玉去车站接的他,当看到有金进来的那一刻,听南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有金没说啥,只是攥着听南的手,眼里噙着泪,听南说:“是不是家里人说你唻?”有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听南知道他肯定受了委屈,又说:“家里的猪、大棚里的菜咋办?”有金说:“家里有老三呢。”听南说:“我这里你也不用担心,已经预约了手术,事忙的话,你就回去吧,这里有二弟呢。”有金却一阵沉默,突然来了一句:“手术有风险不?”有玉刚要说话,尹玲给他使了个眼色说:“手术哪能没风险?这个手术百分之五的死亡率。”有金听了,对听南说:“手术咱不做了,我们回家。”听南却不同意,说:“我想做,不要说百分之五,就是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我也要试试。”有金说:“我宁可没孩子,也不能让你承担风险。”听南说:“该我的,我愿意去承受,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哪怕我死在了手术台上,我也愿意,我不后悔。”尹玲听了,鼻子一酸说:“嫂子,你看,我哥是在乎你的,以后有啥事儿就跟他说,别藏着掖着。”又对有金说:“哥,你有时候多关心嫂子,她为了你,甘愿牺牲,这份心可不能辜负了呀。实话告诉你们吧,没多大点事,这个手术很简单,也很小,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你们放心吧。”后来,手术果然很成功,住了几天院,听南就能下床了,尹玲想着带他们在省城玩一玩,可俩人惦记着家里的农活,执意要回,有玉就将他们送到了车站,回到了村里,有金和听南只说在省城玩了几天,却并不提住院做手术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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