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腔

迟孔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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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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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满每天骑着车子去南山村找师傅学功夫,他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功夫上,他师傅叫金盛,据说早年当过佛家弟子,学了点少林拳交,民国时打过擂台,和南方各派武人交过手,不落下风,还曾一拳将老外打下了擂台,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他年轻时一直在外闯荡,年老了才回的南山村,村里人都不知道他在外干啥,有人说他是混黑社会的,他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争辩。

有满每天功课就是负重爬山,将石碾从肚脐山底搬到山顶,又从山顶搬回到山底,一天两趟,每次都是大汗淋漓,累到小腿麻木为止,不管有没有师傅看着,他都将功课不折不扣的完成,这一点很得金盛的赞许。金盛告诉他,练武是要有天赋的,没天赋的人就是练到家也还是不成的,即使有天赋的人,还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练习,不但练习如何打别人,更要承受如何挨打。肚脐山山顶有棵山楂树,碗口粗,每到秋季,红红的山楂果挂满了树梢,有时候黄秋就在山楂树下等他。每当有满满头大汗的跑上山顶,黄秋就在山楂树下,扇着手帕道:“有满,快过来歇歇,你师傅又给你铺排任务啦。”她的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扑棱扑棱看着他,有满就挨着黄秋坐下,喘着粗气,两个人就看着山底下的南山村青瓦红砖掩映在绿树之间,黄秋问:“有满,你为啥练武呀?学了武功会去欺负人吗?现在可不比古代,打人是犯法的。”有满说:“师傅告诉我,学功夫首先要有底子,他说我天生就是练武的料,身板硬,意识好,动作快,不练武可惜了,如果假以时日,可以参加各种竞技比赛,什么散打,拳击呀,拿个世界冠军都不成问题,可我没想好,但我就是喜欢。”黄秋说:“如果要成世界冠军,那可是要吃苦的,世上的事没有能随随便便成功的。”有满说:“我不怕吃苦,我们农村人,就是吃苦过来的。黄秋说:“你知道吗,花花说婆婆了?”有满说:“真的吗?哪儿的?怨不得最近不来了呢。”黄秋说:“好像是店子乡店子村的。”有满说:“他男人是干啥的?”黄秋说:“我也不知道,听姥姥说,她男人身世也比较坎坷,从小没娘,眼睛又不好,老是拿斜眼看人,看不清远处的东西,有一次骑自行车,骑的忒快了,冷不丁前面有个人,一歪把,翻到沟里去了,把额头都跌出血来了。”有满说:“只要待花花好,眼睛瞎了又能咋的?好木生生的人,娶了花花,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两个有缺陷的人,在一起相依为命过活,谁也离不开谁,反而好了。”黄秋说:“花花也不是生下来就傻,听姥姥说,小时候发高烧,在家里没得到及时治疗,落下了这个毛病,花花太可怜了,要是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将来出息了,花花的一辈子也值了。””两个人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黄秋又看着有满说:“我过一阵子儿也要走了。”有满问:“去哪里?”黄秋说:“回城里呀,我总不能老待在南山村吧,我又不是南山村的人。我妈托人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过两天我就去上班。”有满问:“啥工作?”黄秋说:“在柳腔剧团唱戏。”有满说:“也好,很适合你,你嗓子好,声音就像天仙一样。”黄秋听了咯咯咯的笑了,说:“你听过天仙唱歌?”有满道:“听过呀,她唱了沂蒙山小调,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里转呢。”黄秋一听,说的就是她,脸唰的一下红了。过了一会儿,黄秋说:“有满,你喜欢我吗?”有满得脸红红的,紧搓着手道:“喜欢啊。”黄秋说:“那你想娶我吗?”有满说:“当然了。”黄秋说:“有多想?”有满想了一会儿说:“做梦都想。”黄秋又咯咯咯的笑了,说:“我听说古代男女结为连理,首先要有定情信物,你有吗?”有满家穷得啥也没有,哪有啥定情信物,有满知道家里娶个媳妇都费劲,更别说像黄秋这样天仙般的人儿了。黄秋看到了有满的难处,指着石碾上的一处铁丝道:“你将石碾的铁扯下来,给我做一枚箍吧。”有满就去扯铁丝,铁丝是嵌进石碾中的,又硬,扯不出来,有满就用石头将它砸断,使劲用手圈了一个圈,将首尾连接起来砸实,递到了黄秋的面前,说:“有些锈了。”黄秋接了过来,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前后翻看了一遍,正合适,说:“生不生锈,好不好看不重要的,就它了,等你以后发达了,就换枚金的吧。”有满说:“你是认真的吗?娶媳妇是不能马虎的,他们。。。。。。能同意吗?”黄秋没有回答,指着那个山楂树说:“你以山楂树起誓,非我不娶,敢吗?”有满说:“这有啥不敢的。”黄秋说:“你摸着山楂树说。”有满真就摸着山楂树说:“我,孙有满,今年十七岁,对着山楂树起誓,我喜欢黄秋,一辈子非她不娶。”这个起誓有些狠,黄秋也摸着山楂树说:“我也起个誓,我,黄秋,今年十六岁,对着山楂树起誓,我喜欢孙有满,一辈子非她不嫁。”拿着那枚铁戒指,拉起了有满的手,有满的手粗糙的像砂纸,黄秋的手白嫩的像葱白,黄秋深情脉脉的看着他,说:“这个就算定情信物了,一定记住你今天的话。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我会一直等下去。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正直的,嫉恶如仇的小英雄,我希望将来你开着小汽车来娶我,下个周二十二日,是我第一次演出的日子,我希望你能来看我演出。”有满说:“我一定去。”

有满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他如何在黄秋面前表达自己对她的喜欢,但又觉得自己不够资格,黄秋那么漂亮,嗓音那么好,只有天山的神仙才配的上她,才有资格娶她,他有些嫉妒将来娶他的男人,他一定很优秀。而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又是农村户口,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还没娶媳妇,爹腿脚又不好,用钱的地方多,他和黄秋在肚脐山顶像过家家一样私定终身,好像不太真实,但又真真实实存在。这天,黄秋一直在肚脐山等他,两个人一起看天上的彩云飘过,一起看老鹰在天空中盘旋,一起看花蝴蝶在旁边扇来扇去,一起看地上的野花肆无忌惮的绽放,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更美好的,是在双方的内心深处萌生的小爱情,说破了,释然了,简单又纯洁。有满不敢保证,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他们的誓言是否能够一直保持新鲜,他们是否能够一直保持初心,但对有满来说,这已经很好了,他发誓会为黄秋去努力,纵然他还没想好如何努力。

师傅已经开始教他搏斗的技巧了,有满却一直在考虑去城里看黄秋演出的事,他觉得要给她买些礼物,男女见面,总要给些礼物的,女孩子总是喜欢礼物的,但给啥礼物呢?有满想不出来,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似乎买啥礼物都不能表达他的心。他想到店子大集上瞧瞧去,说不定一眼就能看上啥。他向爹要了五块钱,推着自行车出了门,门口碰到了江河,江河说:“有满,去哪,又去南山村?”有满说:“我到集上转转去。”江河说:“听说你去南山村学功夫去了,还拜了师傅?”有满说:“你听谁说的?”江河说:“甭管听谁说的,纸是保不住火的,有没有这回事?”有满没回答,算是默认了。江河说:“师傅教你本事了吗?”有满说:“当然教了。”江河说:“你听说过猫和老虎的故事吗?”有满说:“没听过,咋了?”江河说:“说以前,老虎除了块头大之外,啥也不是,它就拜猫为师学功夫,每天对猫毕恭毕敬,殷勤备至,猫很受感动,就将自己全部的本事交给它,可哪知这老虎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学了本事就忘本了,琢磨着想要吃掉猫,但师傅毕竟是师傅,它还留了一着,那就是爬树还没有教,猫迅速爬到树上保住了性命,所以老虎一直到现在都不会爬树。”有满说:“江河叔,你说这些啥意思?”江河说:“我的意思是你要学会爬树才学到了真本事,自古师傅都留有一招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么。”有满说:“我又不是老虎。”江河说:“你不是老虎,但理都是这么个理。”

有满不想跟吴江河瞎掰扯,他整天没个正形,就一个人去了大集,店子乡大集农历逢五、逢十就开集,地点就在店子乡政府前面的那条宽阔的马路上,开集那天,十里八乡的商贩们早早的来到集上占位置,在乡政府门口是位置最好的,那栋只有三层楼的百货大楼前面的位置也不错,不但主路上占满了商贩,支路上也被各式各样的物品占满了。各个路段也被很好的划分,卖菜的一个地方,卖肉的另一个地方,卖活禽的一个地方,卖农具家什的又在另一个地方,天还没大亮,包子铺面前已经热气腾腾了,卖包子的都是现场制作,他们将油浇到烧着火的锅里,包子在锅里便发出滋滋的声响,无情的挑动着人们的味蕾。一个肉包子有小碗那么大,却只要五分钱,里面尽是大肥肉,咬上一口,满口流油,再加上几瓣蒜,那味道别提多香了,只要交上一两毛钱,让老板拣上几个底下带油渣的,坐到扎着棚子里的小桌子上,就可以大快朵颐。小时候,爹带他们仨出来赶集,给他们买包子吃,他们仨就抢,几个包子一眨眼就没了。爹就在一旁慨叹道:“人家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看一点不假。”但还是乐呵呵的又加买了几个包子。看着帐篷里的人来来往往,有满很想买几个吃,但一想到要给黄秋买点啥,他就咽了口唾沫,还是算了吧,万一钱不够呢。

大集上人头攒动,肩挨着肩,脚碰着脚,有满一个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他一会儿去了菜市,一会儿去了肉市,他想将大集全部转遍,怕漏掉了所有东西。路上还碰到了初中同学,相互寒暄起来,那个同学说:“来赶集呀?”有满说:“是呀,你也赶集?”同学说:“自从毕业后,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有满说:“好长时间了。”同学说:“最近都干啥呢?”有满说:“也没干啥,瞎混呗,听说你考上了高中?”同学说:“是的,这不放假了么,还没去报道呢,赶哪天我们聚聚。”有满说:“一起聚聚。”两个人就分开了,有满知道这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客套语,他们彼此根本就不太熟,那个同学学习在班里中等,毕业考试他的成绩还差几分,是他家花了钱才勉强上的高中。有满就一直往前走,来到了货市,他一边走一边看,看到了摆在货摊前的女生用的夹子,很漂亮,心想:黄秋夹头上一定很好看。但一个大老爷们买夹子不像那么回事,犹豫再三,硬着头皮上去,脸红红说:“我买夹子,就那个,我给我妹妹买。”对方笑了笑,拿给了他,说:“五毛钱。”有满觉得这个钱有点贵,往常他会跟他讨价还价,这次他迅速给钱,那人慢腾腾地找了四块五。

正在有满数钱时,他被几个人给盯上了,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学校门前揍的有满鼻子出血的卷毛,卷毛说:“你看,那小伙子几天不见,似乎壮了不少。哥们去找他搞点钱花花。”于是带领着弟兄朝有满走去,有满正看着夹子欣喜,一转头发现他们过来了,知道来者不善,转身就走。他在前面走,他们就在后面跟,一直跟出了大集,有满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后面卷毛也跟着跑了起来。有满带着他们在巷子里左转又转,人越来越少,左右见不到人影了,卷毛们心中一阵喜,这下子看你往哪儿跑。

前面没路了,有满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卷毛说:“哈哈,看你还往哪儿跑。””有满说:“你们追我干啥?”卷毛道:“我可认识你,你是上次在乡中学挨我们揍的人。”有满说:‘’我跟你们无冤无仇。“卷毛甩了甩头说:“你是跟我们无冤无仇,但你跟别人有仇,你得罪人了。”有满说:“谁?”卷毛说:“告诉你也无妨,是你们学校的胡车,是他爹让我们教训你的,你揍了胡车,我们揍你,合情合理。”果然与猜想的没错,那次他和胡车打架,胡车吃了亏,他爸找人报复,有满说:“你们想干啥?”卷毛发说:“不干啥,看到你手里有点钱,给大伙买包香烟抽。”卷毛以为有满怕他们,他没想到有满是故意将他们向没人的地方引,在集市上打架太招人耳目,而且拳交也施展不开。有满说:“我凭啥将钱白白送给你们,想钱?来抢罗。”卷毛一直盯着钱,满怀欣喜的以为有满会将钱递过来,没想到被有满耍了,恼羞成怒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首先上前来提有满的衣领,有满躲过了,他扑了个空,遂将拳头打了过来,直直的,有满感觉出手速度太慢了,一歪头,又闪到了一边,卷毛将拳手收了回来,再次出击,有满又将头闪到了一边,反复了好几下,有满一直没还手,知道他就这么一点儿本事,趁他收拳的那一刻,使出八分的气力,一拳打在了他的胸脯上,紧接着又是一拳,卷毛当场倒到了地上,哎吆哎哟疼得起不来了。其他人看了,有些发杵了,其中一个说:“他就一个人,我们五个人,我们一起上,他打不过我们的。”这些人整天混做一处,毕竟还是有些江湖义气的,不像初中时胡车的那一帮小兄弟们,看到胡车挨打,或作壁上观,或跑得没影儿。他们一块儿走上前,其中的一个还拿起了砖头,有满还是将他们想简单了,事情已经非同小可了,如果打其中的一个两个,他还是有把握的,他们一起上,他没十分把握。这会儿必是一场恶战,打不过他们,自己要吃大亏了,甚至有可能撩这儿了。无路可退,也无需再退,有满迎着他们上去了,左躲右躲,左闪右闪,有满还是高瞧了他们,不过几下的功夫,竟将他们全给打趴下了。有满从地上拣起一根木棒,攥在手里,在卷毛的面前蹲了下来,卷毛以为有满又要打他,吓得直向后缩,两只胳膊本能护住头,有满说:“还打不?”卷毛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不打了。”有满说:“记住了,一山还比一山高,别小瞧人了。你告诉胡车一声,别让老子碰到他,碰到了非卸下他一条腿来。”卷毛说:“您的话我一定带到。”说完,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双手递了上去,有满没接,扬长而去,从此以后,有满更加自信,练习也更加刻苦,身体素质,搏斗技巧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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