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柳峻生亲自把人送回到家中。爱姝才进了门,也不过多言语,不过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实在是觉得有些气闷,想着姑母也有些太过于乱点鸳鸯谱了。
目光转到一旁的唱片机上,爱姝的心绪也便更是复杂了。
在她之前的少女时光里,她接触到的男人有学校老师那般严肃谨慎的,也有如父亲那般鲁莽、动粗的,更甚至是报馆里一心工作的木讷业者。
他们跟陶斯甬完全不一样,陶斯甬并不像一个纯粹的人。他就像一抹抓不住的影子,飘飘荡荡的,好像随时能被风给吹散了。
爱姝在唱片机上放了黑胶碟片,听着戏文里的唱情,忽而心下起了一丝异样。
难道……她不只是那点戏迷的喜欢,还真的爱上陶斯甬了?
爱姝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心里头简直是说不出的难受。
女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秘密,那么她就不会再说出来。爱姝一向内敛,她更是把这种滋味留在心底。就算是苦涩的,也想自己一个人慢慢去品味。
隔了几日,姑母又催促着爱姝与柳峻生去约会。爱姝找了个由头,就说学校里要排演话剧,便逃也似的,快速离开了家里。
爱姝在街上游走着,经过人民剧院门口,终究忍不住去买了戏票,再次跨进了剧院里头看戏。
这一天,她去的早,戏还没开场。想着坐着也无事,就大着胆子,偷偷溜到了后台的化妆间去。
等到门一推开,爱姝就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曼妙味道。门后一排排的挂钩上,挂着陶斯甬的几件戏服。有几样,爱姝识得,是他在戏台上穿过的。
梳妆台上,镜子擦得雪亮,可以想象,陶斯甬平日就是在这里化妆的。
思忖再三,爱姝忍不住地从挂钩上取下一件戏服,对了镜子比划了一下。她把袖子放在鼻尖前,就闻到一股子男人的味道。
爱姝红了脸,赶忙把衣服又挂了回去。既然陶斯甬还不在这儿,她索性去别的地方看看。
后台静悄悄的,爱姝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陶斯甬。她就凭着直觉一直朝里走着,来到一处过道上,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陶斯甬竟然就在这里。
陶斯甬一个人,正在琢磨排练着剧目。爱姝紧张地躲在墙的后头,静静地听着他拉嗓子。
听得入神了,爱姝禁不住探出头去,偷偷看着陶斯甬。他的身段如此飘渺,那唱腔、那神色,可真叫人为之痴狂。
等到曲子唱完了,爱姝几乎是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形了,只是忘我的拼命鼓着掌。
“老王!”陶斯甬皱着眉头睨了爱姝一眼,而后唤了一声。
打杂的老王闻言,连忙跑了过来:“陶先生,怎么了?”
“你怎么随便就放人进后台来了?要是影响一会的演出可怎么办呢?”陶斯甬低声说道:“快送这位姑娘出去吧。”
老王连忙转身跟爱姝解释了一通,“姑娘啊,这里是咱们戏班子排练的地方。外头的人不好随便进来的。您看,是不是先出去呢?许是方才迷了路吧?我带您走。”
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爱姝的脾气一下就提了上来,一时间竟就不肯走了:“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我就是不走,就是要在这儿呢?”
老王为难的转头看了眼陶斯甬,他先是静默了片刻,而后一言不发的大步跨下了楼梯。爱姝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绕过后台,竟然直接就从剧院的大门出去,上了一辆黄包车。
爱姝追了出去,却看见那车夫脚下如风,那辆黄包车早就飞奔的没了人影。她真是又气又恨,可是又拿陶斯甬没办法。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想要。特别还是爱姝这种,从小就没受过太大挫折的人,更是受不了陶斯甬这种躲避的态度。
陶斯甬的慢待,不仅没有叫爱姝及时清醒,她反而陷入了一种无以言表的疯狂里,那已经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的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