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过得太快,爱姝才回老家与母亲相聚数日,这会又要独自赶回申城的学校去上课了。离别前的日子,爱姝觉得总有些睡不着。
分别的哀伤渐渐侵袭到了她的心头,爱姝想要抓住它,看清楚它的模样,可是又总觉得有些难以描述。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可是每一次她都会觉得难过。
或许是因为少小离家,寄宿在申城亲戚家中念书的缘故,爱姝的内心总是比寻常的同龄女孩子愈加细腻一些。
这个时候,她并不会想到,多年以后,看尽世间人来来去去,倒是成了她的常态。
窗外冷风掠过,扬起一片姜花簌簌而落。窸窸窣窣的声响一起,爱姝就知道,一定又是开始下雨了。夜半雨滴穿庭而过的时候,总是容易叫人心思走神。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爱姝就被一片脚步走动的声音给吵醒了。她掀开帘子,向外望去,太阳连个角都没露出来,还早得很。
等到她回过身来,却突然看见母亲已经坐在她的床前,在那儿收拾着衣裤。潘母的手脚总是很轻,明知道爱姝已经醒了,还是这般不愿意惊扰到她。
“妈,天还没亮呢,我看这会五点都没到吧?火车还得中午才走呢,你这会过来帮忙也太早了吧?赶紧回屋去休息吧。”爱姝不免开口说道。
潘母笑笑,垂着头轻声说道:“你这丫头,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晓得我这份心了。我是怕你丢三落四的,万一忘记了东西,还得托人给你捎到申城去,到时候又有你好等的。”
闻言,爱姝面色一红,“什么孩子不孩子的,我可不想这么快嫁人。念书多有意思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肯定有知己,有书陪着我就够了。”
潘母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刮了刮爱姝的鼻尖,“我还以为你是长大了的,谅你是个孩子,净说胡话呢。”
爱姝扭过头,将枕头一盖,“太困了,我还是要再睡会。”
等到母亲关门的刹那,爱姝的眼睛就直愣愣盯着床上的帘帐看着。她的心气实在太高了,平日里学校那些个示好的男同学,她愣是一个都瞧不上眼。
要说书里有知己,那倒是真的,至少书里有她喜欢的模样和品性。爱姝暗暗下过决心,她决计不会像母亲一样违逆着本心,为了那些所谓的身不由己,而委曲求全一生。
她一定会找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并且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
到了早上八点的光景,潘家定的黄包车已经到了门前。一家子都挤满了厅堂里,都等着爱姝出来。
爱姝的父亲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商人,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米行。要说平日里,吃穿什么的倒是也没苛待她们母女。只是为人实在有些粗糙,举止也谈不上什么得体。
“爱姝,你快一点,都几点了。我看你早饭别吃了,直接跟我去车站吧。反正早点摊位有东西可吃,这比家里浪费时间要强。”潘父有些不耐烦地进屋催促了一声。
“诶呀,时候还早呢,你就不能让孩子再多睡一会啊?”潘母小声嘀咕道。
“你这哪里是教孩子,我看是在害她。这眼皮子底下这个样子,你还能指望她念书能好啊?”潘父的眉梢挂了下来,脸上渐起不快。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情,也值得爸叫这样大声的。我走就是了!”爱姝手里拎着两箱行李,适时出现在了内厅里。
潘母诧异地望着爱姝,心下想着,这孩子,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竟然这么快就梳洗好了。
行李由家里打杂的帮忙捆绑好,送上了黄包车。里面装的都是日常洗漱、被褥被套一类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个竹编的藤箱,是爱姝随身用的。
潘母心里放心不下,还是执意跟着爱姝一块上了黄包车,要亲自送她到火车站门口。潘父横竖不满地瞪了两眼,只得另拦了一辆车子,一块前往火车站。
潘母一向身体不好,还有晕车、晕船的毛病。因而不管家业如何,若说要出远门,就算是去申城看女儿都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上了黄包车没几分钟呢,她就觉得有些眩晕,胃里面更是一阵阵的胃酸翻滚着。爱姝眼角瞥见母亲灰白的面色,便知晓她肯定是晕车了。
爱姝倔强地要母亲靠在她身上,然后替她按摩着肚子,总想她身子能好受一些。黄包车跑的很快,爱姝手里的热水也跟着洒了大半。
不过清晨时分,街头的店铺多半才刚开门。稀稀疏疏的人不时经过路口,爱姝也没心思看旁的,只是不断关注着母亲的情况。
约莫过了半小时,过了一座石板桥,再走半里路,也就是火车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