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罗珠的样子,罗无名真当觉得失望极了。
他略略仰起头,凝视着她,缓缓说道:“囡囡,从我捡到你那天开始,我就发过誓,要尽自己的可能,给你最好的。这几十年来,我不停奔波,就算是捡瓶子、纸板,我都一刻没敢停下过。但凡哪儿有散工,我更是一样不落下。”
罗珠不敢直视罗无名的眼睛,她只是躲闪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来。
“自打你有了孩子以后,我晓得你忙得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家里,也是最缺钱的时候。我存折里还有几万块钱,放在养老院了,我全拿来给你,总算是帮衬尽力过了。可是旁的,你就不要动那歪脑筋了,不该是你的,就不要伸手去拿呀……”
说着,罗无名颇带惆怅地吁了口气。他这个捧在掌心里的养女,疼惜了大半辈子,可是却教成了这个德行,实在叫他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罗珠使劲地摇了摇头,双手掩了面,忽然失声痛哭起来,“爸!我对不住你!呜呜呜呜……”
罗无名无力地伸出手来,将罗珠护在怀里。就好像一只老母鸡,在紧紧地护着自己的鸡仔。
这么多年了,他既当妈,又当爸地把罗珠养育成人了。原想着好日子该来了,谁又曾想到过,还会有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与波折呢?
罗无名松开罗珠的手,而后自己滑动着轮椅,徐徐驶向陶斯甬与程程等人。
却见他突然郑重做了个鞠躬的姿势:“说起来还真觉得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程忙上前扶住罗无名的手:“罗叔叔,您别这样。这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哪里说得上麻烦呢?”
闻言,罗无名轻轻拍了拍程程的手背,“该说的,必须要说。如果不跟你们道歉,恐怕我就是死了都不会闭眼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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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无名的及时出现,制止了一场闹剧的发生。罗珠主动提出撤诉,先前围绕在养老院上空的阴霾似乎也跟着一扫而尽。
清晨的钟声响起,陶斯甬在花园里抬了头,望向不远处的工事。听闻最近换了一家建筑公司接手,改造计划如约进行中。
天上的太阳白亮地挂着,陶斯甬瞥了眼,想着也只有十月小阳春,才有这样模糊不堪又眨眼睛的光亮。
这个时候,他难免又忆起从前,知远总喜欢在这个时节跑到山上去疯耍。秋高气爽,脚不沾地,整个玩的那叫一个痛快。
陶斯甬脚下的步子越走越缓,直到了梧桐树下,他才刹住了脚。窸窸窣窣的,叶子随着风连成一片,发出一阵规律性的声响。
“陶叔叔。”出其不意的,程程出现在了陶斯甬的身后。
“诶?你不是这几天病假,应该在家休息的么?怎么又来养老院了?”陶斯甬关切问道。
程程站定后,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来消息了……”
“哦?”陶斯甬极为认真地端详着程程。他眼里闪着光,似是诧异,又是激动。
陶斯甬在戏台上风华蹁跹一世,如今也只有这句话能叫他心底再激起波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