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渐渐聚拢而起，把下午昏黄的日头给层层掩埋起来。大雨欲落不落的样子，夹杂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里的空气也跟着浊闷起来。
“我呸！负责？你凭什么负责！就凭你们养老院这态度，什么时候好好帮我们看着人了？三天两头跑医院不说，风吹草动都还想在我们家属身上扒皮，我看你们是真的良心被狗吃了！”罗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两只脚晃荡着，一脸讥讽不屑道。
程程看着罗珠犀利的目光，心下只觉得十分难受：“需要承担的责任，我肯定是不会推卸的。但是要说把其他老人也算上连带责任，这就有些过了吧？叔叔、阿姨们都一把年纪了，何必跟他们过不去呢？有事儿就冲着我来，我年轻，我担着。”
闻言，罗珠突然拍着手，尖着鼻子笑了起来：“哟哟哟，你这是跟我演戏呢，还是一出苦肉计！我告诉你，柳程程，你可别把人家当傻子，以为好糊弄呢！我可不傻，别以为你看着态度端正，我就轻易放过你们了。我爸这会还在床上躺着呢，什么时候醒都不知道，天晓得是不是就这样到死了。”
“我爸在你们养老院里住着，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今天我也把话搁在这儿了，我就是要去告你们养老院，告你们这帮不要脸的东西！爸好好一个人，就是在你们这儿给瞎折腾出事了！现在好了，我这上班上不了了，医院里守着不说，还得空出手来照顾孩子，这哪哪都是事儿，我上哪儿找人帮忙去？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来气，真是猪油蒙了心，黑啊！”
罗珠越说越激动，喉咙里拼命挤出一阵哭腔来。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围观。人来的越多，罗珠哭嚎的更起劲，众人那些探究的目光，简直看得程程抬不起头来。
“罗女士，你冷静点，还请相互尊重下。我们都能理解你的心情，谁都不想这样的，可是既然有问题了，那么咱们就想办法解决问题。事情靠闹的话，是闹不完的。”姚光潜将程程掩护在身后，挺着胸膛对罗珠说道。
被抹了一鼻子灰，一下被定性成“闹事”的人，罗珠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却见她面色一板，眼睛狠狠地剜了光潜一眼，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哭喊：“你们来看看！来瞧瞧啊！他仗着自个人高马大，就这么欺负人呢！把我爸害惨了不说，这会还想要我死呢！我真是心里有苦都没处说去啊我！呜呜呜呜……”
光潜略略皱起了眉头，还是蹲下身去，想要扶起罗珠。哪里晓得，罗珠抬头就朝着光潜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还红着眼睛，甚是得意地望着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别觉得我没钱没势就好欺负了！大不了就跟你们拼了！”
咒骂声贯穿整个走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些窃窃私语仿若一把把刀子，句句扎在程程的胸口上。
她的面色苍白，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但凡瞥了眼此刻仍在病榻上静卧着，丝毫也没有动静的罗无名，她却是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程并不确定，此时的罗无名是不是能听得到病房里的熙攘。但是倘若他是清醒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恐怕心里比谁都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