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越来越浓，沈伯业抬头望向窗外，这雨在天上看起来酝酿了好几天了，总还是没有下个痛快。
白天黑夜，都能感受到空气里那湿湿腻腻的感觉。那雾气软绵绵的，就这样趴在玻璃上，挂在半空中，透过活动室的映射灯一照，看起来好像外头被一片黄色的光给笼罩住了。
今天排练的是《霸王别姬》，与刚练戏那会相比，大家伙的身段都轻快了不少。那动作、样式，上手也很快。
休息的间隙，沈伯业就靠在墙壁上，掏出手帕揩拭脖子上的汗气。
“沈叔，有人来看您呢，我带您过去吧。”护工从门外探进头来，对着沈伯业大声说道。
沈伯业愣了愣神，而后抱歉地朝着老伙计们笑了笑，想着这戏今天看来他唱不成了。
…………
会客厅犄角，沈乔瞥了眼坐在旁边的兄妹，朝着媳妇陈小红努了努嘴。
“你也别闹脾气了，再多说两句，小妹该被你气走了。刚才过来的时候，你就不该明着说不让她坐咱们的车子呀，都是一家人，这面上多过不去呀。”
陈小红眉毛一扬：“谁叫她自己没车子，我要是没车，我也不来这看爸了。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呀，咱们还带着孩子呢，车子空间小，多一个人也坐不下去呀。”
陈小红说话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调。坐在旁边的大哥沈誉听见了，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今天到底是来看父亲沈伯业的，一家人在养老院吵架也不像话。于是他就默了声，就好像没事的人一样，低着头，就算是避开了。
沈伯业跟着护工到了会客厅门口，等到瞧见里头齐齐整整坐了一家子人，那嘴巴就跟着咧开笑了起来。
沈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沈誉，二儿子沈乔，还有幺妹沈霏。一家几口人，光靠着他鞍钢厂那点工资，养孩子还是吃力了点。但是沈伯业也不喊苦累，就是乐得看儿女们自在。
眼见着，今儿个难得三个孩子都到齐了，二儿子沈乔还带了媳妇、孙子过来，沈伯业瞧在心里头，可别提多高兴了。
沈伯业忙进了会客厅里头，他激动地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又拉了拉几个孩子的手。他真是恨不得再多几张嘴巴，跟每个孩子都好好说说话，拉拉家常。
沈乔在旁边听父亲念叨，不自主地扯起手脚来。他一会摸摸衣服的领结，一会捏了捏自个的衣角，他就像身上爬了蚂蚁一样，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媳妇陈小红不耐烦的睨了他一眼，在耳边低声骂道：“诶，你不要那么神经兮兮的好不好，动来动去的，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沈乔深吸了口气，他天生就是这好动的毛病。不过打小，父亲沈伯业就没苛责过他，只是笑说他是猴子转世，太聪明了才多动呢。
沈乔跟父亲是一样的人，为人都挺老实的，不管陈小红做的怎么难堪，他也就是默默忍受着。
陈小红突然“诶哟”惊叫了一声，原来是沈乔上衣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住了她的头发。
这一通乱动，沈乔赶紧缩了身子往后退。这个时候，扣子上就挂着一根断了的头发，看起来有些突兀。
陈小红翻了个白眼：“你又在发呆了。”
当众被媳妇这么说，沈乔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陈小红在吼叫着，他却跟做错了事的人一般，搓着手，赔笑道：“我这不是听爸在说话么，听的太认真了。”
沈伯业笑道：“阿乔就是这样的，实诚，干什么都认真呢。”
陈小红讪讪笑了笑，眼看着都坐在一块了，人也没少谁，也就正色道：“爸，我们今天来呢，是有事情想跟您商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