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戏,排的稀稀落落的,陶斯甬放眼望去,似乎每个人都不在状态。
吴丽娟唱的腔调很是游移,也不知道心下在想着什么心事;周诒呢,原本前次已经记住的词儿和动作,如今早就全然不记得了。
罗无名看着依旧是恹恹的神态,总有些提不上气来;沈伯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晌午还精神十足呢,这会也是有点倦怠了的模样。
人是来齐了,可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愁。
“伙计们,我跟你们说啊,程程可是来说过了,咱们这个唱戏的兴趣团,预备要上一次市电视台的直播节目的,说是要弘扬下夕阳红正能量。你看你们这一个个,心思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那还上什么节目呀?上了节目可不就得被人看笑话了么?”陶斯甬拿来话筒,刻意放大音量说道。
闻言,诸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叽叽喳喳地嘀咕了起来。
“上什么节目呀?我怎么不知道呢?”吴丽娟甩了一记白眼,没好气道,“我看我这练的一点都不好,要么识趣点主动退出算了。”
“那以后你要是心痒了,想来吊两嗓子,我这儿可不欢迎你了。”陶斯甬面色肃然道。
“我!我……”吴丽娟突然就被噎住了,话到嘴边,还是生生的咽了下去。这打牌又不可能天天打,哪天无聊了,可不就是还想唱两句嘛。
沈伯业瞧了眼吴丽娟,笑道:“行啊,这是好事儿,说明咱们要上正规军了,真好。我家那几个孩子,都不知道我成天在养老院里做什么。唱个戏倒是正好,给他们也瞧瞧,我这也是老有所好呢。”
罗无名在一旁附和道:“我还没上过电视台呢,要是露个脸,可也面上有光呢。”
周诒朦朦胧胧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咱们市电视台是有转播的。那我一会得上微信,给我孙女蕊蕊报个信,叫她回头注意看节目呢。”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一下也就讨论开了来。陶斯甬趁热打铁,忙让大家伙赶紧重新练起来。想着有机会上电视,老人们一下都有了共同的目标,个个情绪都高涨了许多,一唱一扬,都格外的用心。
散场的时候,沈伯业余罗无名说说笑笑地去了食堂。吴丽娟唤了周诒一声,半天也没见着没回响,想着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不痛快了,也不想自讨没趣,索性就背着包走了。
周诒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朵花,一瓣、一瓣地剥落着。她的手臂随着动作起伏,好像拈定一朵花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她的神色很是认真,夕阳映照在脸上,渗出了细细汗珠。“啪嗒、啪嗒”的汗滴在手背上,她好像丝毫也没有感觉。
“老周?一块去吃饭嘛?”陶斯甬一面说,一面在周诒地面的地儿拣座坐了下来。
周诒拿眼瞧了陶斯甬一眼,带着略略哀怨的口吻道:“天刚,你总算知道要来看我了?”
闻言,陶斯甬微微一愣,他实在不晓得,周诒口中的“天刚”是谁?不过他还是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你看你,咱们就啸啸这一个独苗,好不容易把他培养到大学毕业了吧,你偏偏要撺着他去国外。这下好了,我们俩孤孤单单的,想见都见不着了。”周诒嘟囔道。
陶斯甬瞬间回过神来,看来,周诒是把他错认成老伴了。说起来,自打住到这养老院以来,罗无名也好,吴丽娟也罢,大致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不少了。
就是周诒,难得有说自家事儿的时候。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刻意去问,到底住在养老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难言之隐。
“你不是每个星期都和美国的儿子、孙女通视频嘛?视频里看到,也是好的。”陶斯甬若有所思道。
这话倒真不是安慰周诒,纯粹是他如今就是想和儿子知远通个电话都难,更别提视频的事儿了。知远一直恨着他,总也不肯与他多联络,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知远的脸了。
“视频里看到不假,可是那隔着一个屏幕,还隔着一个太平洋那。我摸不着蕊蕊那小脸,也感受不到儿子呼吸的热度。人明明都还活着呢,可是讲起话来,总觉得太冷了。”周诒说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