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甬晓得,此时此刻,几双眼睛都在齐刷刷地盯着他看。他倒是不介意同沈伯业一块用早点的,反倒是吴丽娟叫人觉得聒噪不已。
不过陶斯甬最是不屑与人争执,他的身子朝着沈伯业那厢挪了挪。而后用着极为缓慢的步调,将天竺筷的尖头轻轻夹住小笼包的尖顶,手腕用着平时练功甩袖的那股子劲,慢慢悠悠的将那汤包整个提离了蒸笼。
整个过程下来,陶斯甬都尽量表现的细致、清晰,就如同在戏台上表演一般。他要争取叫沈伯业每一步都看得明白,看得通透。
那小笼包沉甸甸的,薄薄的皮下是晃晃悠悠的汤汁。陶斯甬噘起嘴,略略低下头,在小笼包的边上咬了个小洞,喉咙滑动之间,那汤包也跟着渐渐干瘪。
等到里头汤水吃的差不多了,他这才在小碟子里沾了一沾姜丝醋,一口送进了口中。
为了不使沈伯业感到尴尬,陶斯甬在此间还与周诒照应着,与他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一路看下来,沈伯业也算是松了口气。至少,他觉得他有把握,吃得跟陶斯甬一样的斯文体面了。
吴丽娟轻哼了一声,对此很是不屑。沈伯业鼓足了劲,将筷子重新转向那屉小笼包,果然成功的吃了一只下肚。他慢慢咀嚼了一番,觉得这可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小笼包了。
陶斯甬微微笑道:“咱们申城的食物,最是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特别是这小笼汤包,更是深得精髓。”
沈伯业抹了把嘴,笑道:“可不是嘛,你看,我叫你下来尝一尝,总不算诓骗你吧?”
听着陶斯甬这桌,已然全然不在意的说起闲话来了,吴丽娟只觉得心下更生了闷气。
她端起茶杯,喝一口黄茶,这茶水在舌头上打了个滚,苦得很,才下了喉咙就跟着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厉害了,呛得吴丽娟眼泪都出来了。她只得取下墨镜,揩了揩眼角。
见状,周诒忙起身过去探望道:“老吴,你没事吧?”
吴丽娟仰起头来,却是一双大大的眼袋挂着,眼里尽是红血丝,看样子可真是憔悴极了。不过她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连连摆了摆手:“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好得很。”
她随即又狠狠瞪了陶斯甬和沈伯业一眼,这才跟着转身离开了食堂。
“这个吴丽娟也真是的,我不过是好男不跟女斗,懒得跟她吵,她还顺着杆子往上爬,没完没了了。”沈伯业望着远去的那抹背影,咕哝道。
周诒摇了摇头,唏嘘一声:“欸,昨儿个夜里,我睡得正好呢,就听见一阵哭声,凄凄惨惨的,可把我给吓得七魂六魄都要掉了。后来我才发现啊,原来是老吴躲在卫生间里哭呢……啧……可别瞧她平日里厉害,她那家里啊,也真是……”
“叔叔、阿姨,你们都在呢,太好了。”
柳程程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周诒即刻就闭了嘴,把话给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程程啊,怎么,有什么事情么?”沈伯业笑眯眯的问了句。
柳程程双手撑在桌面上,笑道:“今天一早啊,院长找我去开会,说是呢,要响应市里的号召,丰富一下老年人的精神生活。所以啊,咱们养老院预备成立个兴趣班。我刚才已经去楼上征询过罗叔叔的意思了,他说还是看你们的意见为准,所以,你们可以多多提一提意见哦。”
闻言,周诒望了陶斯甬一眼,喜色道:“这是好事呀,我就说,平时打牌都打腻味了,还是学学新东西好。学到老,活到老嘛。而且,咱们这可是有个现成的京剧大师哦,要不咱们学个戏得了?”
沈伯业先是愣了愣,而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对对对,这老陶在行,咱们要不就组个唱戏的班。我这虽没学过戏,可是平日里,这没事,也喜欢对着广播吊两嗓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