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脉动

黄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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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休息日(曾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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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小闯从小就生活在异人中间,学会了很多生存必备的技术。”曾木磊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以脚后跟蹭在地上用力,摇得椅子吱嘎吱嘎的响,“比起内部星圈那些,从小就开始接受正规教育的孩子,他算不上懂得太多,但如果将内部星圈的那些孩子和他放到一起,”他停下了椅子的晃动,用手比划了一下将两种人放到一起的景象,摇头道:“如果他狠下心来,那些人可能连渣都不会剩下。”

“幸好我家的椅子结实,”周志司坐在对面,看着又开始晃动的曾木磊,叹道,“曾木磊,你不要摇了好不好,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曾木磊好似没有听到,拿着茶杯小小的品了一口,继续摇晃。周志司只好又叹了一口气,宣示了自己的无奈,“应该找个机会将他送出去,老是窝在这颗行星里,也不是办法,你看他多无聊。”曾木磊斜眼看了一下,果真见到冉小闯正带着小女孩,从门外走过。小女孩的手里抱满了各种零件,而他的手上却是空空如也。“够无耻!”周志司乐呵呵的赞道。

“两个人都很无耻!”曾木磊也笑道,看到周志司不明白,他一手指了指门外,又转过来指了指周志司,“你们两个无耻之人,昨天配合得真是默契哟!”看到周志司脸上得意的神色更深了几分,哼道,“一唱一合,几分钟之内,就让一个仇视咱们的小姑娘,转变了态度,变成了一只亦步亦趋的小绵羊。”

“哈哈,都是小鬼头想出来的主意,”周志司的脸上难掩得意之色,无耻之极地说道,“谁叫我看他顺眼呢?”

“毫无底线,无耻之极!”曾木磊笑骂道。

地处碎星带的异人,对于内星圈的一些条条款款深不以为然,觉得处在那样的环境之中,人的大多数天性都被磨灭,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他们以为,只有碎星带的规则最好,做事全凭好恶,凡事只看顺心不顺心。

周志司,就是昨天站在冉小闯门口,假装想交换杨灵灵的“周叔。”因为马上就要到“休息日”了,曾木磊闲来无事,就找到了他一起喝茶,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冉小闯身上。

休息日,是碎星带最重要的节日。起源众说纷纭,至今已不可考究。但其对于生活在碎星带的异人,无疑是一个值得隆重庆贺的日子。

这一天,所有碎星带的人,不管是异人,还是非异人,只要处在碎星带,都会将相互之间的争端暂时搁置,在飞船外壳上挂上七色彩带,走出日常居住的行星,汇聚到附近的矮行星上,进行各种交易和娱乐活动,用物品或金钱换取欢乐,填充心里的空虚和寂寞。

休息日有三天,最开始的时候是一年一次,后来变成了半年一次,近百年来又变成了每个月一次。

在休息日期间,禁止任何形式上的冲突。如果说碎星带有法律的话,这一条无疑算得上是其中的一条。谁要是在这一天发生冲突,冲突各方不但会面临联盟委员会开出的巨额罚单,还会面临为期三个月的行星封锁。

生活,从来都不易。不管是生活在母星上的人们,还是生活在近地星圈、远地星圈等内星圈的人,以及碎星带的异人。都会感觉生活之不易。

一般来说,离母星越远的人,生活越不容易。

休息日,是碎星带唯一的假日。不象居住在内星圈的人们。他们不但每工作四天可以休息三天,平常时间还有各种各样的庆典和节日,这些庆典和节日通常也会有假期的。

以西宿星基准时间计时的时钟,在人们的企盼中回归到零,宣示着这个月的休息日终于到来了。

“出发!”行星首领崔耿鸮发出了号令,太空舰点火,小心地从行星的转接口上脱离,就如松开情人的小手。

太空舰在虚空中划了一条柔顺的抛物线,从几块行星碎片的夹缝中穿过,披着七色飘带的外壳上,闪耀了几道太阳的光辉,渐渐地消失在行星碎片的背影里。

航行了半个小时之后,站在舷窗前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另一艘其他行星的太空舰,然后星空中的太空舰就如雨后春笋般地从黑暗天幕中长了出来,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这些太空舰上都飘着七色彩带,远远看去,就能感受到其间承载着的欢乐。

曾木磊留意到,跟在冉小闯身边的小姑娘,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很快充盈起了震撼。微微笑了笑,心想,这一幕,在其他星圈中可是见不到的。

航行路线上的飞船越来越多,渐渐地,在前方众多的行星碎片间,出现了一颗缓缓转动着的褐色星球。从他们目前的视角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一只展翅飞翔的大鸟图案。大鸟硕大无朋的两只翅膀,每一只翅膀的翅尖都顶到了星球的边缘。

“好壮观!”人群中发出了惊呼,“每一次看到,都是那么震撼。”还有人双手合什,膜拜道,“今天的运气真好,终于在现实中,看到了完整的鲲鹏展翅,我们行星今年一定会大丰收,每次巡猎都是人财两得。”

“这颗星球,就是49区最有名的矮行星,鲲鹏星!”冉小闯指着星球对杨灵灵介绍道,“是不是很美丽?”

“切!”杨灵灵不屑一顾,“少见多怪,”她脸上的黑色油烟尚未洗去,不知是冉小闯爱惜水不让她洗,还是杨灵灵拒绝洗,看不出具体的表情,“内星圈的哪一颗星都比这颗大。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鲜竹荪!”冉小闯威胁道。曾木磊不知杨灵灵为什么会害怕这几个字,只见她听到之后,大有立即作呕的迹象,马上变得乖巧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冉小闯边说边从背后伸出两根手指,冲曾木磊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就象知道他在看一般,随后他就转过头来,曾木磊就看到了他脸上完全是小人得志的表情,很欠揍。

鲲鹏星是一颗直径九百多公里的矮行星,外表的岩石间,有零星可见的冰层,内部空间超过三百公里。是49区内最大的星球。也是49区最大的自由市场,是碎星带众多有名的经济中心之一。整颗行星由八大势力组建的“49区联盟委员会”控制和管理。

曾木磊他们乘坐而来的飞船,在离星球一万公里的空港中停了下来。人们改乘鲲鹏星提供的免费交通船进入星球内部。飞船从天然生成的火山口,一直往里飞,经过近三百公里黑暗而垂直的通道,再进入转接口乘坐行星电梯后,就到了行星内的生活空间。

在行星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各种欢乐的喧嚣声便迎面扑来。满眼看到的就是色彩斑斓的各色建筑,星星点点的湖泊、河流和海洋。沿着行星内的弧线渐远渐高,渐远渐斜,层层叠叠地堆砌在视线之内,就如展开了一幅精致美极的立体画卷。

走上街头,就见到了摆在街道两边的各种繁花和绿色植物,还有点缀着含差草的花坛,众多的人流连在繁花和绿树之间,贪婪地呼吸着醉人的花香。

很多初次来到的人,甚至跪倒在地对着花坛顶礼膜拜。

不管进来了多少次,每次进来,曾木磊都有一种游子回到家的感觉。鲲鹏星是碎星带少有的,能将鲜花和绿色植物摆在房屋外,供大家欣赏的行星。但也因此吸引来了平常甚少见到绿色,吸到新鲜空气的异人。他们将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如饮醇酒,大把大把的花钱,将平日的积累象沙子般抛洒出去,为星球内的商铺带来海量的财富。

宽而平缓的内部道路上,汇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从设置在星球各处的转接口中涌进来,就如蚂蚁回巢般源源不断。

在混乱流动的人群之中,曾木磊跟其他的同路人很快就离散开来,在经过几栋菠萝式屋顶的建筑后,转入了一条有些老旧的巷子,巷子里人流渐减,声音也渐渐静了下来,鼻中却闻到了一股古怪的药石香味。

曾木磊站在巷子中央,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的神情就如吃了蜜糖般的沉醉,仿佛回到了久别的家园。

“给我来十斤空青,十斤红砂、十斤舌血兰、十斤碎星地衣,十斤陨虫卵晶,十斤无忧子…”曾木磊爬在柜台上,伸长了脖子,看着里面一排药柜上的电子标签,对着店子里面的伙计说道。

“曾药师,你这次买的药有些杂哦,又在研制新药吗?”伙计是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九十来岁年纪。跟曾木磊混了个脸熟,边称药边随口问,其实他也并不需要曾木磊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口聊聊天而也。“什么时候有机会,也教教我嘛,你看我成天在这里抓药,”他打开一个抽屉,抓了几把放到旁边的称上,不多不少正好是十斤。“却是只知药名,完全不知道怎么用。”

“只是补充一下存货,最近消耗比较大,备点货,有备无患嘛!再来十斤寒水石。”曾木磊又报出了一个名字,“你就别来开涮我了,就你这一手抓药的功夫,我就是练一辈子也办不到。”

“我可是练了五十年,嘿!”伙计得意地说道。

“研究新药,谈何容易,就是找齐古方都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曾木磊买完了药,却不急着走,“你这里有没有人拿残缺的古方来卖,有的话给我看看,价钱合适的话,我就买。”

“你上个月才买了几张,怎么?都研究透了吗?”伙计见没有人再进来,便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这个月没有人来卖。”

“哦!”曾木磊有些失望,拿起药告别了伙计,走上了街道。买完药之后,曾木磊的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行星里消耗的药材越来越多了,或许是行星里常住人口的构成中,年龄超过一百五十岁的人较多的原因吧,他想。

人类走入星空之后,经受了两次大规模的基因突变,到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通常在一百八十岁左右。但只要过了一百五十岁,各种疾病就会找上门来。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他现在居住的行星内,超一百五十岁的人口已经快有三分之一了,“差不多一百多人吧!”曾木磊被他心血来潮计算出来的数据吓了一跳。同时,他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隐忧。

“碎星带不养无用之人,”这是联盟委员会制定的一条最无情的铁律,针对着所有的人。一个行星内一百五十岁的人一旦超过人口的三分之一,行星必然会组织一次集中行动,将所有一百五十岁的人带出去,名义上是冒险,实际上就是举行一场毫无人道的集体空葬。

叹了一口气,他将这个问题甩出脑袋,“这个问题就让崔耿鸮去头痛吧。”出了药巷后,曾木磊又来到了一条门前摆满了机器人的街道。几经转折之后,走入了一间放满了各种配件的店铺,意外地看到冉小闯正带着小女孩在杂物堆中翻找。

柜台里站着一个前额有些微秃,后脑勺长着几簇白发,年龄约摸在八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海博士,你要的药我已经给你配好了。”曾木磊将几包药放到柜台上。“一天三次,每次三小包。”

海博士眼中一亮,乐呵呵的说道:“曾医生,我就在想,你这几天也该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没有药可以吃了,哈哈哈!”

海博士从柜台里拿出一根小小的金条,说道:“五十克,够了吗?”

“正好!”

“再给我开几副调理身体的药,没事的时候我调理调理身体。”海博士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很是为自己这么年青就开始秃的脑袋懊恼。“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照付。”

“药可不是乱吃的,”曾木磊劝道,“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等你身体有病的时候再开吧。”

“怕什么?调理身体的药石又吃不死人,只管开来!”

曾木磊心道,谁说调理身体的药就吃不死人?只是在碎星带,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只要给钱,就是砒霜他都卖。

“一天一剂,饭后吃,熬药的方法都教了你,照以前的方法熬就行哪。”曾木磊现买现卖,将背在身上的药石放到柜上,打开来,看了看海博士的眼睛、舌头,号了号脉,就抓了一些药混在一起,放到了柜台上。“吃三天歇三天。连服五个疗程。承惠500克。”

海博士从柜台里面抓出一块黄金丢到柜上,“这块刚好500克,”见曾木磊收了黄金,又说道:“歇会儿吧!你不等等他俩?”海博士指了指埋在零件堆里的两人。

“海博士,这个东西怎么收?”就在这时,冉小闯站了起来,举着一块芯片向海博士询问,“我是从这个宠物身上取下来的。”他举起手中的海胆机器人摇了摇,“三十三天制造。”

海博士很感兴趣地接过芯片,放到放大镜之下看了看,握着芯片的手微微一抖,不过立即又控制了下来,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只是一块宠物芯片,但因为是三十三天出品,有点研究价值。我可以用一块智能机器人的芯片跟你换。”说完后就将芯片递还给他。

“你上次换给我的智能机器人芯片,根本启动不了。”冉小闯却不接芯片,“你这次不会又用一块坏芯片来哄我吧?”

“呵呵,哪能呢?我这里出品的智能机器人芯片,一定都是精品,”海博士收回手,将芯片握在手中,“上次给你的,有可能漏检了。”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有脑袋,“人老了,忘记检测也是正常的,为了补偿你,”他顿了一下,“等等!我马上回来”海博士眨了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走进了后面的屋里。

曾木磊指了指海博士进去的门,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小宝,你怎么又来换芯片了,你换了这么多芯片,都是一些低级的芯片,根本就产生不了人工智能,这家伙是骗子!”

认识冉小闯的人,有的叫他小闯,有的叫他小宝,因为他的小名就叫小宝。

冉小闯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女孩,冲曾木磊摊手说道:“反正也没有花什么钱,要是换到好的,哪当然是好!如果换到废品,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杨灵灵小声说道:“因为那是从我的宠物机器上拆下来的。”

“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冉小闯用食指点着杨灵灵的眉心说道。

“这块,保证能够产生人工智能!”海博士出来后,站在柜台里,很是不舍地将一块红色的芯片递给冉小闯。

冉小闯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块芯片的做工有些粗糙,怀疑地问道:“看起来有些毛糙,难道是手工做的?”

海博士干笑道:“不管是手工做的,还是机器做的,只要功能好就是好东西,你那块宠物芯片的价值不大,我觉得有点吃亏!”海天阔打了个哈哈,“但谁叫你长得这么可爱呢!就当送你了。”

“这些我也要!”冉小闯将一个装满了废旧零件的包放到柜台上,老实不客气地说,“免费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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