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不断地拍打着舢板,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海水的咸腥,从四面八方钻入李澹的脑海。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轻哼一声,船舱门口顿时坐起一个人影,三两步凑了上来,神情激动道:“老大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又有十几个彪形莽汉围了上来,李澹心头一紧,更觉蹊跷,这群人的穿着与装饰都与现代人十分迥异。
李澹只记得自己出了车祸,连人带车坠入河中,但即便没死也不应该出现在海边,这些人是干啥的,难道自己穿越了?
李澹还在思索之际,围着的众人纷纷又退开,一个庞大的身影挤了进来,他穿着短裤背心,满脸络腮胡,胸毛比头发还浓密,上来就是给自己一个熊抱,痛哭大吼,彷佛是见了亲人一般:
“义父!你可算醒了!”
李澹一怔,一把推开糙汉,仔细打量,实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儿子,不自觉开口问道:“好汉贵庚?”
“义父,你不记得俺了?俺今年十八,是你的好义子,李二狗啊!”
李澹表情一滞,这长相十八?翻个倍他感觉都不止,长得实在太着急了。
李二狗见义父似乎不记得自己了,赶忙解释一通,这下李澹总算弄明白缘由,自己虽然比李二狗小一岁,但因缘际会之下却早早地成了他的义父。
李澹顺势推说自己脑袋受伤,有些记不清原来的事了,又问了几句,大致了解了现在的处境,此处是潮州城外靠海的一个小渔村,时间是明朝万历元年。
“大……大事不好了!”
李澹还待再问,船舱外却传来一声急呼,又一个人冲了过来,手中攥着一张大纸,似是从官府告示上揭下来的。
李澹接过细细查看,上面写的意思大致是当下倭寇频繁劫掠,提醒沿海百姓尽快撤离,避免被倭寇袭击,当地官府决定募兵抗倭,鼓励沿海青壮前去参军,并重金悬赏倭寇人头。
看到这里,李澹才想到,此时的大明沿海倭寇猖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这帮狗娘养的东西,几百年前烂屁眼的事儿就没少干!’
想到倭寇日后对华夏的种种恶行,李澹猛地起身,双拳紧握,眼神坚毅,瞬间便将周围的猛汉全部镇住。
众人都感受到李澹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怒意,不禁更加觉得自己老大威严,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是个狠人。
李澹扫视一眼,周围的这些可都是精壮汉子,看样子还都是自己的部下,遂是站起身,慷慨激昂道:
“诸位兄弟好汉,如今倭寇猖獗,烧杀劫掠,我等皆是华夏儿女,怎可让这帮畜生在咱们土地上肆意妄为,各位既然奉我为首,今日我便有一提议,不如咱们一同投军,去杀那倭寇,既能拿银子,又能杀敌报国,岂不美哉?”
可一番话讲完,李澹想象中群情激奋,大呼杀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所有人突然沉默了,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神色从之前的佩服变成疑惑……
李二狗也愣在原地,挠了挠毛发稀疏的头顶,遂才缓缓将另一张告示递到李澹手边。
李澹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张悬赏通缉,底下只写了寥寥几字。
“悬赏倭寇,赏金一百两,生死无论。”
李澹疑惑,不知这义子何意,不过这画师水平倒是不赖,明明是倭寇,却画的玉树临风。
随之,李二狗又缓缓递来一面铜镜,李澹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还是接过,镜中的自己貌比潘安,与那玉树临风的画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愣了片刻,李澹突然意识到什么,瞳孔猛地收缩,难道……
“我曰!”
李澹眼睛瞪的像铜铃,这画像上的人,可不正是他自己!
这……垂死病中惊坐起,倭寇竟是我自己!
李澹突然觉得气血上涌,一股暖流沿着自己额头缓缓流了下来,随即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义父,赏金涨了你也不用这么开心啊,义……不好,快救人,义父之前用脑袋接刀子,伤口又裂开了!”
……
再次醒来,李澹算是彻底搞清楚了一件事。
原来自己就是一名倭寇,但却不是来自岛国的倭寇,严格来说,属于本土海寇。
由于明朝海禁严苛,李澹老爹这种靠海而生的百姓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铤而走险,聚众而起,呼啸海上。
他们不光如同倭寇一般劫掠沿海村庄,有机会也坑杀倭寇,再暗中差人拿着倭寇人头到官府领赏。
李澹老爹就是一个小倭寇头子,手底下有四百来人,十七条船,在这十里八乡的地界里都算是恶名远扬的狠角色。
李澹之所以能穿越过来,就是因为原主老爹被官兵围剿,激战之下中箭坠海,原主脑袋上也挨了一刀,开了一道口子,只不过由于自己的穿越,硬是一直没有咽气。
众属下都觉得李澹这个新任老大简直神了,脑袋开花都不死,这必是妖孽,本来要散伙的人也就没散,都盼着李澹醒来再带他们吃香喝辣呢。
坐在众人前,李澹心如死灰,本想精忠报国,杀寇当英雄,可没想到倭寇竟是我自己,这下可好,棋下死了。
若是早点穿越,李澹还能说服老爹别和官府硬碰,苟起来猥琐发育,可现在家底都快打没了,还苟个屁啊!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仔细思索片刻,李澹狠狠一拍膝盖,周围众人神情一振,感受到了自己老大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他招手让李二狗上前,张口问道:“吾儿,你说咱们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倭寇?”
李二狗听到李澹叫他吾儿,顿时感动无比,要知道原先李澹都叫他二狗,从不叫他儿子,遂是忙道:
“义父,必须有啊,离这里海路二十里,就有另一窝,他们老大自称‘黑虎阿福’,人数跟咱们差不多,不过那厮最近夺了一个老石寨子,不好惹的很呐。”
一听对方有寨子当据点,李澹也皱起了眉头,古代攻城比守城可难多了,自己手下现在还剩不到两百号人,打一个石寨子,着实有些困难。
他娘的,要是有炸药就好了,这年头的老石寨子都是垒起来的,可没有钢筋水泥混凝土,炸药一炸就塌。
咦,等等,炸药……
李澹忽然想起,自己作为南理工兵器工程与技术的研究生,对于做炸药的配方可是了然于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