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利没有从火队的影片里找到任何线索。
他做了大量的阅读理解，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的出题套路，但却不能为复仇女神的行为模式提供一丁点帮助。
事实证明，这个侦察方向是错误的。
看来，民意是不能轻易违背的。
倘若在一开始，他不那么固执，屈服于自己老婆和女儿的选择，那么就不会发生这么扯淡的事情了。
不过，自己的儿子们还是和自己比较一心的。
大儿子在关键时刻站到了他这个老爹一边。
二儿子虽然有些软弱，但也投了弃权票，保持中立。
这就导致了2票赞成、2票反对、1票弃权的持平局面。
这也使得某些手段的运用变成了可能。
事在人为，他硬生生将这场逆风局的博弈渐渐扳平，最终反败为胜。
虽然明确了自己作为当家人的领导地位，但事后想想，鲍利自己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这个错误的决策，直接导致他们家男女关系紧张，父女关系紧张，兄妹关系恶化……
另外，决策上的失误还致使他们家蒙受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全家出动，五张观影票。
他们竟然再次被骗走了一笔钱。
身心俱疲。
最后，鲍利不得不抱着熟睡的小女儿，拉着瞌睡的小儿子，与大儿子一起护送鲍利夫人回家。
不过，这也是一种幸福啊。
和子女们吵吵闹闹，感觉生活都开始有滋有味了呢。
尤其是老婆如此在外挥霍时间，简直有种恋爱的感觉！
……
……
“莫里斯，我感觉我摊上事儿了。”
在影院门口，看到鲍利一家幸福地离开后，塔里忧心忡忡地对一个出租车司机说道。
“别废话！快上车！”莫里斯是出租车司机。
他们都是斯洛夫小镇的新生力量，长大成人之后，就在斯洛夫小镇直接工作了。
莫里斯经过层层周折，终于稳定在了出租车司机的职位。
而塔里，依然在从事各种兼职。
目前一段时间，他就在斯洛夫小镇的中心影院充当夜间保安。
“你小子什么时候摊不上事儿？”莫里斯一脚油门，便飞也似地开往了镇南的造纸厂。
“嘿嘿。这次可不是一般的事。我不小心从咱们小镇警长身边摸走了一点东西。”
塔里还没说完，就被莫里斯一个急刹车，甩出座位。估计以后，塔里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带。
“你干什么？”塔里大吼起来。
“下车！”莫里斯面无表情。
“别这样，莫里斯。我们就要迟到了。”
“下——车！”
莫里斯的态度很强硬。
塔里静坐，以示抗议。
“我不拉恐怖分子。”莫里斯说道，“十五年前，你我亲眼见证了那场惨剧。你知道我对恐怖分子有多痛恨。”
“莫里斯，可我不是恐怖分子啊。我是塔里。”
“你不是塔里。我认识的那个塔里已经死了。你是一个放任自流、自甘堕落的行尸走肉。”
“莫里斯，好歹我们也同窗一场。你不用这么恶毒。”
“正因为我们是同学，我才不止一次地劝告你。可你听进去了吗？如果你真的在乎这点情义，就该有所收敛。但你就是执迷不悟！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莫里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看开点。我这点小动作算不得什么，没啥社会影响。就当是社会自己运行时产生的损耗吧。”
“可你今天竟然把手伸向了鲍利警长。你知道这意味什么？你在玩火，我的朋友。”
“没那么严重。鲍利并不是像你想象得那么聪明。我就在他身后，他却一点察觉也没有。我屡屡得手，他的财物迅速丢失，却仍然毫无反应。”
“你很骄傲啊。”
“不，我不骄傲，莫里斯。”
“你怎么会知道鲍利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他是专业的警探，就是要让你放松警惕，然后顺藤摸瓜，彻底端掉你的犯罪网络。你已经被鲍利记了案底，却还不自知。我可不想被当作你的同伙。我是合法公民。”
“莫里斯，过分了啊。鲍利这样的对手，不能让我感到满意。顺走他的财产，一点也体现不出我的技术。况且，如果一开始我知道是他，就不会偷吃他的爆米花了。”
“你偷吃了他的爆米花？”
“是的。当时我摸进了一间放映室，看见了两大桶爆米花没人吃。我感觉可惜，就助人为乐了。”
“你最好自己带上两桶爆米花去向鲍利投案自首。或许，还能得到从轻发落。”
“我不去！只要我不去，一点事都没有！但我去了，大家都不会高兴。鲍利会因虚荣心而愤怒，而我则要承受他的怒火。”
出租车重新开动，驶出小镇，停在了一座造纸厂大门前。
“塔里，我知道你们正在干一件大事。我或许已经猜到了，但我没有那个野心。我从精神上支持你们。”
塔里打开车门：“这样已经很好了，莫里斯。我们中间的确需要一个完全干净的人。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需要你的。那一天，就是事情结束的日子。”
“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那一天，已经很近了。”塔里关上车门，走进了造纸厂。
“带我向彼得问好。”莫里斯隔着车窗喊道。
塔里没有回头。
造纸厂内。
“塔里，你终于来了。”彼得心急如焚。
“怎么了，彼得？”塔里微笑道。
“赶紧把你们的东西弄走！你知不道，现在的风声有多紧！”彼得和塔里一边走向地下室，一边说道。
“那又怎样？你这里不会有人怀疑的。”
彼得摇了摇头：“你低估了斯洛夫警方的能力。那个鲍利警长，可不是个十足的废物。他多次去找了托尔妥耶夫斯基，想必是套到了不少情报。”
“哦？这不像是鲍利的作风啊。据我所知，令人爱戴的鲍利警探，还没有这么坚韧的耐心。”塔里琢磨道。
“谁说不是呢？我怀疑，鲍利的突然爆发，一定和那位新来的特使有关！”
“特使？”
“你不知道？”彼得诧异，“咱们斯洛夫小镇新到了一位特使，据说牛逼得很！要彻查复仇女神的底细！看来，这一次，冰国是下了决心了。”
“我当什么事呢？不就是来了个特使吗。”
“这个特使非同寻常。据可靠消息，此人获得过希尔伯特冰原勋章，以及幼格里斯保卫者勋章。”
“你是说，这个特使，同时身兼两大勋章？”
“现在明白了吧。这个特使绝非善类！我不能继续为你提供帮助了。在这样下去，我这边迟早要暴露。届时，我就身败名裂了。”
“说不定是身价倍长呢。”
“塔里，我没空和你开玩笑！冰国对复仇女神的态度始终很模糊。他们既赞许复仇女神打击恐怖主义，但同时又忌惮复仇女神动摇他们的权力。所以，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真的无法预料。”
“这我们早就考虑到了。现在不是正在向对方表明立场吗。等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复仇女神自然会从幕后走到台前。”
地下室里，彼得一把扯掉了角落里的一块蒙布。
数量庞大的武器装备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些东西，不能再放在这里了。塔里，我不能让家里的产业给你们陪葬。”彼得的语气里没有回旋余地。
塔里盯着眼前的一大堆武器装备：“可是，你让我把这些东西弄到什么地方去呢？”
“总之不能在这里。这里是一处合法场所。如果被警方突查，就人赃俱获了。我这也是为你们的安全考虑，必须人与武器分离。”
“彼得，你不会是想退出吧。虽然你没有参与到核心行动中来，但始终是作为不可缺失的一环而存在着。”
彼得缓缓道：“或许，这个计划在一开始就是错的。正义，不是靠几个人就能实现的。”
“彼得，我能够理解，你继承了家族的产业，肯定要为家族考虑。如果你要退出，我也能理解。但我并不支持。明托克的行动，我们就做得很好嘛。”塔里提起一把反仙佛狙击步枪，瞄了瞄前面的墙壁。
彼得没有说话。
十五年前，他和塔里都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没有缺胳膊少腿。
但是，他们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
时至今日，彼得已经渐渐融入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管理着家里的造纸厂。
或许有一天，他能取代托尔妥耶夫斯基，成为斯洛夫小镇的新首富！
塔里经常说彼得这是痴人说梦。
彼得却始终怀着这个目标。
人，应有目标。
这样在困难踟蹰时，才不会彻底散了精神。
他感觉，十五年来，他已经渐渐医治好了自己。
虽然还是会想到那些可怕的事情，但他已经不再那么畏惧了。
反倒是塔里，越陷越深。
彼得很为这个好友担心。
塔里的人生观仿佛始终停留在十五年前。
这倒不是说塔里变成了一个巨婴，心理不成熟。
恰恰相反，塔里的心理太成熟了。
然而，塔里的观念还是十五年前的儿童观念。
这是相当可怕的。
儿童的视角比较单纯，恩怨分明，不像成熟的人愿意妥协。
塔里，就是这样的儿童视角。
有仇必报，报不了，也会记着。
这是一口气，永远也不会散。
现在，塔里已经不是儿童了，他的能力很大了。
他的思考能力更强，这就使得他的报仇能力更强！
稍稍想一下，一个儿童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空有改变事件的野心。
而塔里，现在仍有野心，并且还具备了相当的能力！
就比如小朋友之间打架。
那真的是打架，不共戴天。
但是，自以为成熟稳重的父母却一笑置之，不把小朋友当人看。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如果一个人被人欺凌而不敢反抗，通常会被骂懦弱。
其实，在孩子的世界里也一样。
一个小朋友打不过另外一个小朋友，或者不敢打的时候。
他的尊严就扫地了。
他已经没脸在圈子里混下去了。
暴力不是负面的。
发起暴力的根源才是负面的。
人们通常不会去追究事件的始作俑者，而是仅仅关注事件本身，断章取义。
塔里，是受害者。
不仅仅是十五年前那场悲剧，还有许多其他的悲剧。
塔里十二岁的时候，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付出了许多艰难的代价，终于摸清了某个高年级老大的活动规律，并且制定了非常缜密的行动计划。
他跟踪目标长达两个星期，将自己的行动模拟了不下五十遍。
所以，在动手的那一天，塔里占据了全部的天时地利人和。
塔里握刀的手非常稳健。
他把那只从屠宰场偷出来的窄面刀稳稳地捅进了高年级老大的肚子。
整个过程中，他面带微笑，一丝不苟。
他只捅了一刀。
因为他通过力所能及的渠道了解到，如果捅太多刀，将会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并且可能在量刑上处于不利的地位。他不想让别人以为这是复仇。
他要把这场行动做成一种偶然的流血冲突。
其实，对方也没有把塔里怎么样。也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许多人的面，把他踢翻在地，哈哈大笑而已。
这有什么？一群孩子的恶作剧而已。
成年人一般不会这么冲动，因为他们更成熟，可以通过拖欠工资，言语恐吓来达到目的。
这一点，彼得深有体会。
他已经是造纸厂的老板，对白白使用雇员的劳动也是很心动的。
不过，那个时候的塔里，才十二岁，但他已经制定出了相当成熟的复仇计划，并且考虑到了诸多细节。
他在屠宰场对着牛的尸体、羊的尸体练习出刀的力度和准度。
这使得他在动手的时候，一击致命。
一刀，就切断了目标的肠子，并且抽刀之际，把伤口扩大了许多倍。
为了防止被报复，塔里踩住了目标的脑袋，令其在胡乱挣扎中，流出所有的肠子。
动手地点也很讲究。
塔里挑选了一个有流浪狗出没的小巷。
等到目标没有呼喊、挣扎的力气了，塔里才放心地离开。
此时，目标的肠子啥的已经遍地都是。
苍蝇飞了过来、流浪狗闻着血腥跑了过来，还有老鼠、蚂蚁也被吸引了过来。
至于那把刀，塔里又小心地放回了屠宰场。
用完的东西，最好回归原位。
塔里养成了这个习惯。
所以，凶器始终没有被找到。
塔里最终还是被当作嫌疑人送进了监狱。
他凭借成熟的心理素质和强大的抗压能力，没有吐露半点杀人的证据。
最后由于证据不足，几个月之后就放了出来。
这件事，也是不久前，塔里才告诉彼得的。
当年，校园黑帮之风盛行。
许多老大、牛逼人物叱咤风云。
但是，塔里沉淀了下来。
他用其中一个老大作为祭品，成功开发出了自己的能力。
塔里，是干大事的人。
所以，在明托克山谷的行动中，他是最冷静、最有效率的一个。
那个让俘虏们自己挖坑的想法，也是他提出来的。
他的思考能力，令人望尘莫及。
他终于有了和恐怖分子叫板的能力，他成为了一个强者。
他是复仇女神的一员。
“塔里，该收手了。”彼得说道。
“只有恐怖分子被彻底消灭的那一天，才是复仇女神消失的日子。”塔里淡淡道。
塔里把反仙佛狙击步枪放回原地，正视彼得：“彼得，十五年前的血债，必须血偿！没人能帮我们，只有我们亲自动手！”
“塔里，这太危险了。”
“你怕了。”
“我只是产生了怀疑。”
塔里突然用极重的语气道：“彼得，你见过死神吗？我见过！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死神苍白的脸。我和他对视，但另外一个人迎上了他的刀锋。”
“我知道，我们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那个人。”
“所以，我们应该替他报仇！”
“可是……”
“没有可是！彼得，你记住，佩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