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凡间的凡人，各大宗门可以不管。
一句话“仙凡有别”，就足以让他们自己的良心能应付得过去。
更何况……大部分修士，压根就不关心凡间发生了什么。
杜祐谦敢打赌，至少三分之二的修士，还不知道凡间出现了几千年都从未出现过的超大型瘟疫。
但是福地，那可是各大宗门的根基。
每个宗门招收的新血，大部分都是从福地里找来。
因为福地里的凡人，大部分都是修士的后裔。
再加上福地里灵气充沛，让福地凡人的身体健康，后代出现灵根的概率，远高于外面的凡俗世界。
若福地里的凡人都死完了，各大宗门也就被刨了根，将来再没有新鲜血液加入宗门，只能慢性死亡。
于是，在太和宗的号召下，玄门正宗阵营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破天荒地为了凡间事务而操心。
就连魔门阵营，也装模作样地派出了一些炼丹师组成的“交流团”，来协助研发丹药。
哪怕几百年前那次妖魔之灾，各宗门都派出了人去凡间，但他们那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剪除妖族，而不是为了保护凡人。
唯有少数修士，是真心要保护凡人而作战的。
无非真人几乎是将杜祐谦的提议完全照搬，一部分修士去凡间管理，禁制人口流动；一部分修士去调查瘟疫传播的起始点，认为这样或许能找到治疗瘟疫的关键线索；会炼丹的修士则集思广益，在太和宗专门找了间洞府，每日吃住都在洞府里，尝试配置可以治病的便宜丹药。
杜祐谦觉得，既然各大宗门都重视起来了，而且这种事也并非利益相关，不存在内斗，那么应该很快就能将瘟疫解决。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将事情想得简单了点。
首先是被派往凡间维持秩序的修士，很多人都对“摸鱼”技能无师自通，根本就不认真管事。凡人照常到处逃难，将瘟疫带去天下各地，几乎没有任何一地可以幸免。
然后是去调查瘟疫起源的修士，瘟疫源头的几个地方，基本上人已经死绝了，断绝了一切可以追查的线索，花费了大量时间，他们仍然搞不清瘟疫究竟是从何而起、为何而起。
最后是负责研究丹药的修士，大部分都不堪用，这个大部分，意思是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成。
他们都习惯了用最好的灵材，花费大量时间，精心炼制出品质最高的丹药。
从没去思考过，要用最简单最普遍的药材，草草炼制，一次炼制一大锅（是的，锅，不是丹炉）甚至不入品的，很难以“丹药”称呼之的东西。
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思路啊！
哪怕杜祐谦再三强调，亲身示范，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觉得这种做法有辱炼丹师的身份，不愿意妥协。
杜祐谦只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然后看着那些炼丹师花费大量时间，烧掉许多珍贵药材，做了许多无用功。
你用价值三千灵石一剂的药材，每两天能炼制出一炉成品只有三颗，可以轻松治病的丹药，那有什么用？
数以亿万的凡人在等待救治呢。
如果杜祐谦掌有生杀大权，他真要把这些不进油盐的家伙吊起来狠狠抽一顿。
可惜。
他虽然被公推为现在的天下第一人，有着崇高的声望，但也不可能如臂使指地指挥这些视个体伟力、个人修行为最重要之事的修士们。
能够哄着他们稍微帮点忙，就已经是极限了。
真不可能让修士们令行禁止，服服帖帖。
这世上就没有谁做得到。
杜祐谦只能放弃幻想，自己能者多劳吧。
经过多次尝试，也未能配置出有疗效的低阶丹药后，杜祐谦改变了思路，他想通过占卜，找出这瘟疫最初的发祥地，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也试了试通过占卜找到合适的药草。
等占卜结果一出来，杜祐谦的心情越发沉重。
合适的药草并没有找到。
而且卦象显示，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做的？
因为已知条件太少，杜祐谦占卜得到的卦象也很模糊，没能得出可靠的结论。
杜祐谦私下吩咐了几个去调查瘟疫源头的修士，希望他们去尽可能多地搜集线索，帮助自己充实占卜的条件。
还没等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形势就变得更加严峻了。
这天，无非长老亲自来到作为疫病研究所的洞府，有说有笑地探望大家。
然后他将杜祐谦叫到一间密室，神情无比严肃。
“佑德道友，大事不妙。”
杜祐谦顿时紧张起来。他知道无非长老是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道友请讲，究竟发生什么了什么？”
无非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有三名在凡间办事的小友感染了。”
感染这个词还是杜祐谦提出来的，因为很方便形象，所以很快就传播开来。
杜祐谦也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是什么修为？”
“练气。”
“症状呢？和凡人的症状一样么？”
无非长老说，“还在观察，这三位小友感染了才两三天，目前就是感觉浑身乏力，无法集中精神，也难以提聚法力，别的还要再看看。”
“那就，再观察看看吧。”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杜祐谦有强烈的不详预感。
原本修士是根本不会感染的，每一个修士，哪怕是练气初期，也有着堪比凡人先天武道宗师的体魄，百病不侵，不畏寒暑。
生病？不可能的事。
但现在，就连修士都会感染了，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杜祐谦想要搞清楚的是，这种瘟疫是一开始就会感染修士，还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传播之后，瘟疫的病毒发生了进化？
什么病毒这么厉害，连修士的精血都杀不死？
现在只是练气修士会感染，未来呢，会不会筑基修士也会感染？
凡人感染了此瘟疫的，死亡率相当高。
修士呢？
难道也会因病而死么？
杜祐谦觉得头都要炸了。
太难了！
究竟是什么人做出了如此滔天恶行！
目的是什么？
如果知道对方的目的就好了，至少可以针对性地化解。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种隐藏在暗中的敌人。
你甚至不知道敌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虽然杜祐谦占卜得出结论，这次瘟疫是人祸。
但也有可能，只是一些人不小心弄出来的，并不见得是有人在故意撒播病毒！
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占卜并非万能的，在对方位阶太高，或者当前自己了解的信息太少的时候，都难以占卜出详细的东西。
杜祐谦觉得，自从血屠和江山多娇离开、庞真人被斩杀，现在的漠南，应该没什么东西的位阶是高到自己无法占卜的。
就连和庞真人相关的事，当年也会被自己占卜出来。
这说明，自己在“知天命”大神通的位格加持下，还有那次梦遇帝君之后莫名其妙的位格提升，占卜六阶的人和事，是有一定概率占卜出来的。
所以，只要自己了解到关于这场瘟疫的更多细节，或许就能结合占卜推断出瘟疫的起因，甚至占卜出治疗瘟疫的方法。
好消息没有。
坏消息每天都有。
感染的修士每天都在新增。
而在一个月后，出现了最坏的消息。
第一批感染的三名修士里，死了一个。
这是第一死亡修士的病例，这个事实，让修士们对去凡间管理凡人畏惧如虎。
无非真人愁眉不展，美道姑的眼中时常有着哀伤之色。
感染的修士越来越多，那些不愿放下身段，研究廉价治疗丹药的炼丹师们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的研发进度还不错，估计很快就能炼制出针对修士的，较为昂贵的治疗瘟疫的丹药。
唯有杜祐谦还在带着少数炼丹师继续开发给凡人提供的廉价药物，目前有了点头绪，但还需要时间。
但最缺的，就是时间。
粗略估计，从瘟疫被发现直到现在，短短两个月时间，漠南之地的死亡凡人就已经超过了四分之一。
而这个速度，还会继续提升。
最可怕的是，曾经感染过又侥幸痊愈的凡人之中，也出现了二次感染的病例。
这样下去，原本杜祐谦估计凡人会死得只剩十分之一，就太过乐观了。
说不定，反复感染之下，凡人会死剩至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或者更少。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漠南最大的一场浩劫，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