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闻噩耗,解语两眼一黑,怒火攻心,差点晕过去。
她的身子都明显地晃了一下,摇摇欲坠,才嗓音颤抖地问:“去哪了?”
杜祐谦很想告诉她实情,“应该是被我吃了”,但是又怕说出来她更生气,只能敷衍道:“反正,就没了。”
“我问你,是怎么没的!”解语咬牙切齿,看她那样子,甚至是想在杜祐谦身上活生生地咬下一块肉来。
杜祐谦也被她凶狠的眼神吓到了,解释道:“反正就突然……不见了。”
解语稍稍冷静了一下,可能是杜祐谦没有逃跑,主动来面对她,让她愿意给杜祐谦说话的机会。
“详细说说看,怎么突然不见的?”
杜祐谦的思绪,回到那一天……
那一日,杜祐谦打算离开时,造化玉牒无风自动,飞到了他面前。
杜祐谦不愿沾惹是非,挥挥手,想让造化玉牒飞开。
然而那玩意却像是打蛇随棍上,又像是老头子溜马路的时候突然碰瓷,对着他的手撞了上来。
杜祐谦躲之不及,造化玉牒碰着他的手,让他如触电般抖了一下。
下一刹那,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处。
没有任何时空转换的头晕目眩感,就这么突兀地,置身于一座从未见过的宫殿里。
而小悟空,也不见踪影。
宫殿里,某种气息氤氲着。
虽然杜祐谦从未接触过周围的那种气息,但他本能地知道,这浓郁的、几乎实质化的东西,就是仙气。
而他堪比结丹真人的神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大幅缩水,只能勉强探查到这一处殿堂里,根本延伸不到别的地方。
杜祐谦试着让自己吸收这仙气,出乎意料地,仙气像是要填满海绵一样,疯狂地往他身体里挤。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这炼体修为筑基六层的身体,就像是要撑爆了一样。
他赶紧停下来,运转周天。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这些仙气似乎不挑功法,也不在乎他是炼体之修,很轻松地就被炼化,让他悄无声息、毫无瓶颈地就突破到了筑基七层,进入筑基后期。
而且这仙气对他的炼体,似有极大的好处。
杜祐谦内视觉察,此前他并未完美晋升,可是遗留的一些破绽,炼体的薄弱之处,在这次晋升中竟然奇迹般地全部补全了。
若他现在就回去,或许可以自称一句“漠南八千年来第一炼体之修”。
估摸着,就连大悲寺那些结丹的老和尚,在炼体方面,尚不如他。
杜祐谦干脆盘腿坐下,借着这氤氲的仙气,修行起来。
他其实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自己也不是真的到了这儿,否则的话,小悟空呢?
虽然他的感觉无比真实,并没有虚幻之感,而且早已使用了好几次除妄破幻的秘术,却一无所获。
但杜祐谦很确定,这只是因为营造此地的人太过高明,幻术超乎了他的理解,无法被他堪破。
但假的就是假的,假的真不了……额,假的未必真不了。
比如当年青阳宗的遗迹里,那青阳宗和妖族的幻影,不就是想借假化真,来到现世?
对于大能来说,或许真假之间,只在于他们的一念转化。
那么此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祐谦很想试试,在这里修炼得到的法力进步,炼体上的突破,能否带回去。
以他此时的修为,辟谷数月是不成问题的。
而修行下来,他根本没有花费数月时间,仅仅一个月,就让他从筑基七层,势如破竹地突破到了筑基圆满。
他甚至隐隐觉得,就算要结丹,在如此仙气浓郁之地,也是轻而易举。
但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不要在此地结丹。
当然这其实不是谁在说话,而是杜祐谦自己的直觉。
在拥有“知天命”大神通后,这直觉已经无数次帮到了他。
杜祐谦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相信的,当即退出修行状态,开始在宫殿里走动。
很快他就将宫殿探索完了。
这宫殿的用途,像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没有床,但有一张矮榻可以稍微休息。
陈设不多,却样样精美,墙壁上和家具上的花纹古朴大方。
看上去宫殿有些年头了,但养护得很好,纤尘不染。
宫殿中的一砖一石,乃至一桌一椅,都是以稀世珍贵的材料打造而成。
珍贵到什么程度?
他完全就不认识,只能隐隐感受到,这些材料的本质极高。
杜祐谦找回了几百年前,在地球逛奢侈品店的感觉。
每一样都很好,每一样都买不起。
明知这些都是假的,杜祐谦还是弄了几样体积不大的珍稀材料,放入自己的纳物宝囊中。
万一呢,万一这些东西能带回去呢?
就像当年从青阳宗遗迹里带出来的妖丹,明明他们杀死的妖物只是幻影,杀妖取出的妖丹都化作了灰灰,可是那头朱厌妖皇给他的妖丹,却变成了真实存在的。
将这座宫殿仔细探了一圈后,杜祐谦占卜一番,发现并无危险,便从唯一的大门小心翼翼地出去。
外面是一个花园,仙气氤氲中,隐约可见有别的宫殿,以游廊、曲径等相连。
花园里的奇珍异卉,有着灵植夫打理的痕迹,但杜祐谦东张西望,这偌大的空间,除了他自己之外,竟是空无一人。
杜祐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上,那处宫殿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要去么?
身处这奇异之地,杜祐谦也没有回去的办法,考虑再三,他又占卜确定没有危险,便决定过去看看。
刚刚靠近那处宫殿,杜祐谦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但是他凝神细听,却又听不清楚,这种矛盾感,让他有些迟疑。
正常来讲,以他的耳力,只要听见了,肯定就能听清。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或许在这处奇异的地方,很多事情不能以常理视之。
反正自己也不是真身至此,应该不至于有危险。
犹豫了一阵,杜祐谦才继续前进。
宫殿前,有十几级某种不知名的玉石雕成的台阶。
其品阶,应该是五阶。
随便从这里挖一块出来,回去卖掉都能……哦,不行,卖不掉。
漠南最高修为的也只有三阶,面对五阶的玉石,处理都没法处理。
杜祐谦小心地拾级而上,进入宫殿中,马上停下脚步。
宫殿正中,坐着一个穿着明黄长袍,头戴古朴冠冕,冕前有十二道垂旒,看上去显得庄严而又神秘。
这头戴冕旒之人,坐在桌前,正握着一支刻笔,在伏案疾书。
桌上摆着一堆摆放有序的玉简,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玉质印章、一张薄薄的玉片。
杜祐谦只觉得那玉片、那刻笔,都十分眼熟。
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不正是造化玉牒,和春秋笔么!
完了,李鬼遇到李逵了!
谁知道,能使用造化玉牒和春秋笔的大能,究竟是什么级别啊,在线等,挺急的。
杜祐谦的脑子里嗡嗡嗡地,只觉得要大难临头了。
不过,过了许久,那头戴冕旒之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杜祐谦也不是蠢货,很快就想明白了。
上古天庭都已经破灭了,春秋笔、造化玉牒都早已变成无数残片的状态了。
此情此景,怕不是很多万年以前的一幕?
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回观众而已。
大殿里,头戴冕旒者,并非孤身一人。
还有好几位穿着古朴服装之人,有的躬身在头戴冕旒者面前,似乎是随时准备回答对方的咨询。
有的捧着大堆的玉简,在里面翻找。
也有人做护卫打扮,腰悬长剑,器宇轩昂。
杜祐谦在原地不知看了多久,那头戴冕旒者抬起头,垂旒上的玉藻轻轻撞击,发出清脆的玉石铿锵声。
他放下刻笔,淡然道:“今天就到这吧。”
他的声音,清冷有如金石交鸣,质地清脆。
其余人全部放下手中物品,倒退着离开。
他们从杜祐谦的身边经过,却是对杜祐谦毫无觉察,甚至从杜祐谦身体上穿了过去。
杜祐谦知道他们都是幻影,自然不会害怕。
就在这时,那头戴冕旒者往他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杜祐谦的心突突直跳。
他赶紧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这是不知多少万年前的人物,怎么可能隔着无数时光看到我。
谁曾想,那头戴冕旒者却沉声道:“堂下何人?”
杜祐谦摇摇头,不可能,绝对不是在喊我。
他瞅了瞅四下,没有别的人在……
“东张西望地看谁啊?吾就是在叫汝呢!”
杜祐谦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不是吧不是吧!
不知多少万年前的老古董,隔着无数时光,在向我喊话,我该怎么回答?
杜祐谦几百年没有哭过了。
甚至很少有情绪激荡的时候。
但此时,他真的很想哭。
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也不知道回答了会有什么后果,或者,如果不回答,又会有什么后果?
“汝是何人?”
对方的声音并没有不耐烦,但杜祐谦不敢再耽搁下去。
这时他福至心灵,朗声道:“在下乃是清虚通玄观妙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