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的放他们离开了?”漆黑的云层之上乌云遮蔽,并不能让人看清楚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存在,飞跃在天空上的机关鸟也不能让人知晓其中的兵力部署。
看着这些神威军的离开,赵高其实是不想这样的。
但转而看到另一边那一剑造成的破坏力,还有在外围逐渐接近的喊杀声,也实在是不得不如此了。
“不若李大人上去乱杀一番,将这场局面给挽救回来?”赵高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让李斯也不由的闭上了嘴巴。
他李斯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何必还在这里混迹呢?早就真的站出去表现他自己了。
“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若是在这里爆发大战,对于我们来说,不是有利的环境,我对此有所忧虑,而提出这个问题的他,其实也是不想要继续下去。”说着,赵高回转过身体,看着面前这被燃烧殆尽了的灰烬,即将步入最后的尘埃。
赵高心下淡然,但面容上却闪过几分阴霾的神色:“他到底有什么底牌,可以认为在今日之后,还能够反手来对付我们?这件事,是接下来罗网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李斯将这个江湖上流传的几乎人人皆知的诗句给重新说了一遍,而这一次,他是带着感怀的心思说的。
“谁又能想到,原来十二楼五城,是真的全部都存在了的,可笑明明青龙会的一切全都被揭露出来,明明白白的放在我们眼前,我们却总是视而不见,当做是不存在。”
“苍梧城...这些人的身躯高达威猛,不似是生活在中原地区的人,再加上他们的动作大开大合,增添了一份灼热的气息在其中,就算人能够骗人,但是他们身上的那种迥异的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赵高这些年跟随在嬴政的身边见识过的各种各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自信他不会看错。
也自信他的眼光能够看到的人也不会差:“我若是看的不错,这些人,必定是来自西边的黄沙之地,那片大漠之中。”
“若是那片大漠之中的话,久远之前,盖聂曾经听从皇帝陛下的命令前往那个地方在其中摸索仙人所在,但当盖聂回来以后,却对其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在盖聂去了的同一天,易经也步入了其中。”
“在那之后,黄沙之地多为泛滥,更是遭遇了一场许久不曾见过,也不曾记载中的暴雨,自那之后,黄沙之地就归于平静,再也无有其他了。”
“苍梧城若是在黄沙之地,大漠之中,那么必定是易经那一次前往里面办到的事情,盖聂,想来也和这其中脱不了关系,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在谋划这一切了吗?”
十年布局,苦心等待,十年谋划,一朝开盘,诞生出来的便是眼前这个棘手的局面。
十二堂的存在几乎被罗网摸索的干干净净,因为在本身就已经宣告存在的情况下,并未是想要掩盖自身存在的样子。
但五城不同,在今日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若是这样一想,那么...
“天下之大,就算是人的一生也难以穷尽尽头,想要找到五城的所在,难的很。”李斯也为此感到头疼,但他和赵高这般正儿八经的在商量着事情,可对于胡亥而言,却并未有什么太大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那远处被斩击出来的裂缝,那到来现在还依旧残留的剑意,心中涌起一股不明不白的感受。
那是什么呢?是一种就算是他,也为此觉得震撼的心情。
而因为震撼,所以想要再看一次,然后再看一次,然后看无数次,那么想要看无数次,就必须要将拥有这个力量的人踩在脚下,让他成为胡亥的奴隶,成为胡亥的玩物。
这样的话,只要想看,就能看到无数次。随时随地都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可以。
只是因为这份震撼,这份惊喜,这份...愉悦。
“这可比阴阳术,有意思多了。”说着,单手上开始缓缓的扭动起来,五指上蕴含的不同的颜色,代表着截然不同的阴阳术,足足有着三种颜色的力量。
说不准胡亥到底修习了阴阳家中的哪一部分的力量,但单单看着他的手,就知道他对于这阴阳术的造诣着实已经不低了。
“将这废墟给处理干净,明日一早,不能还在这里有任何的痕迹存在,不然...”今夜之事发生的,也只是今夜的,而不是任何白日里被人看到的,无人所见的话,纵使心知肚明,却也被人埋藏在心底。
若是被所有人都看到,那只能是让人摆在台面上。
胡亥继位不过初初,如何能够发生这样的事情?咸阳之前经历的那一场血战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忘了吗?
那位尚且还在边荒塞外的长公子殿下的意思只要一天没有表露出来,那么这咸阳,就一天也不会安宁下来。
永远,永远都会有观望的人存在。
“天问剑...”将天问剑拔出剑鞘,之前尚且处于战斗中还没有机会细细的查看,直到现在才能看到这天问剑的详细。
这就是始皇帝的佩剑,这就是嬴政的佩剑,这也是帝国的象征,几乎能够与和氏璧一样代表着帝王,代表着嬴政的长剑,它本身是一把剑的责任,在被赋予了这种种的涵义之后也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些责任之外,它不再是一把剑那么简单,它代表皇权,代表帝王的颜面与诉说。
“剑虽然还在,但人却已经离开了,现如今,只剩下你我了。”白玉京对此也有着颇多的感慨,若非是易经的话,只怕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的,就会是易经他一个人了。
同一个时代出现的三位天人,其实真的算起来,已经有两位天命归位,达成了自己的使命从而归天了。
而易经应该是接下来的第三位,与新时代的开辟有着重大关系的人,而在他完成了他的天命之后,只怕他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虽然天命人为,但人为的代价,是谁也承受不住的。
“睹物思人,也好让我最后想一想,这诺大的天地之间,他的存在。”那是独一无二的始皇帝陛下,纵观神州华夏开辟以来五千年历史里,他虽然不是最初的王,但他的确是最初的皇帝。
也是站在历史上高高在上,俯视着后来一切的最巅的帝王。
在他之后,无有任何人能够超越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和他比较了(其实是有的,就是那位...)
“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对他推崇备至,这些年我看在眼里,也都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也知道,他其实若是还能活着的话,能够做到的事情还有更多,但...天意如此,谁也逆转不了,就算是你,也...”
逆转天命的代价不可谓不严重,白玉京现在就算还活着,也就是他的体内寄存着两股力量平衡着他的身体,其中但凡出现一点差错,就会要了他的命。
而且这些年来,他也不能以他本来的面目和身份站在天地之间。
他只能是白玉京,只能带着面具,甚至就连他的脸,都不能给太多的人看到。
先不说易经因此付出的代价有多么严重,就算是真的能够成功,需要达成这些种种的条件,嬴政,这位始皇帝陛下,真的会甘愿就这样的活着吗?
将一切都给摒弃,将一切都给遗忘?
他就只是他,他也只是他,不再是嬴政,也不再是始皇帝,而是与此无关毫无瓜葛的一个陌生的,苟且偷生的人。
嬴政是傲然的,他会想要这样活着吗?这个答案,在当初桑海那边的问答的时候,嬴政就给出了回答。
易经尊重他的选择,也明白他没有那种能够改换天命的手段。
一者坦然赴死,一者无能为力,步入黄泉,归于天命,便是嬴政最终的命运。
“这次之后,得到天问剑,想来即将开启的大战也不会有慢的了,诸子百家的计划还未曾进行到最后关头,我觉得,还能在等一等,胡亥不是省油的灯,我想要让胡亥再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
没有什么好比如的,这个出格的时候就是将儒家的小圣贤庄给摧毁掉,只有将儒家心中的圣地给摧毁,这样才能让儒家陷入惶惶之中,成为一团散沙。
这样的话,青龙会想要暗中假借什么名义来将儒家也统合起来的话,也会少了不少阻力。
什么?你说齐鲁三杰?
那自然是不能有事的,先不说他们给了多少帮助,单单就是看在张良的面子上,易经也不能让他们出现什么差错啊。
若是张良因此心生芥蒂,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啊,他们可是在桑海帮过我们的,若是他们知道帮助了一个白眼狼的话,只怕心里的感受不会好。”白玉京翻了翻白眼,发挥了他的天赋本领吐槽,这个槽,他是不吐不快。
“这怎么能叫白眼狼呢?要毁灭小圣贤庄的又不是我,而是胡亥,我又没有参与其中,凭什么和我有关?再者说了,小圣贤庄毁灭了以后,我甚至还能够出资出人来帮助他们,我这样顶好的人,上哪里去找?”
易经振振有词,说的头头是道,就好似这些儒家的人还应该对他感恩带谢一样:“就算是伏念和颜路他们,我也会在之后派遣人手帮助他们逃脱桑海,逃开帝国的追捕,甚至若是他们想要复仇的话,我也会出资出人,甚至全权帮助他们。”“
你说,我这怎么能是坑了他们呢?”
“你...”白玉京有些目瞪口呆,好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了易经这样的一面一样,从未见过易经会有这般模样啊,而且这种脸皮的厚度,几乎都要超过他了。
哪怕是此刻他带着面具,也深深的感觉到他的面皮厚度不如易经啊。
“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这脸皮的厚度,倒是比秦国的长城还要来的厚实了。”憋了半天,白玉京最终也只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代表着他现在的震惊。
“多年以前,荆轲曾经多次将易兄挂在嘴边,我神往已久,可惜始终无缘一见,若非是因为端木姑娘和弄玉姑娘在镜湖医庄的话,只怕我...”高渐离这时候也插嘴了进来,对于之前易经说的那些,他全都听到了。
但...也全都当做没听到,这些事情,他现在还不想去想。
既然易经没有拦着他,甚至没有避开他就将这些说出来,就足以证明易经是相信高渐离的。
在这样高度的信任前提下,高渐离自然也不会发出什么震撼的发言。
“荆轲吗...若是这次之后,天下靖平,我也是时候到了去看看他的时候了。”易经是根本不知道荆轲的尸体在哪里,既然选择了刺杀秦王的这条路,就注定代表着荆轲的尸体会尸骨无存,直到现在,他也仍旧找不到。
所以所谓的墓,也只是他将过去的回忆,还有对于荆轲的思念,眷顾,还有感谢,愧疚,全都埋葬在一个衣冠冢中。
或许他的人不会在这里,但那个地方,却是易经寄宿思念和愧疚的地方,也算是...为他那早已无法寻找的尸体,和无处归家的灵魂,留下一个能够站得住脚的地方吧。
“小高,真是不好意思将你瞒在鼓中这么久,其实,我不仅仅是易经,也不仅仅是剑谱第三,我更是长生剑主白玉京,也是青龙会大龙首,这些年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但凡和易经或者白玉京有所关系的,都是我一手主导的,就算是其他的事情,其中也有着我插手的影子。”
这是第一次的坦诚相见,将自身的一切身份全都告诉给了高渐离知晓,在经历过背叛之后才能明白,现如今的这等挚友的交情,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他不想因为欺瞒和意外,从而失去了高渐离这位朋友,也不想要因此,将他蒙在鼓中全权欺骗。
“这些事,即使我现在才知道,也依然对此震撼不已,易兄这一手将天下人全部当做棋子的做法,可谓是...”明里暗里全都是他,所有的事情都经过他一手的操纵,这种手段称呼他为一声幕后黑手也不为过。
可江湖上的动乱变多了吗?冤假错杀也变得了吗?
没有,这些种种甚至因为他在背后的操纵,因为血衣楼,从而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黑市里,江湖上,朝廷中,三个地方,白玉京,易经,幕后黑手,三种身份。
所有的一切,尽数都被他拿捏在手中。
纵使其中因为算计过大,因为变数太多出现了太多太多的意外,但能够将一个大概给导向到一个他所希望的路线上,这本身就足够了不起了。
“出人意料吗?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易兄,不像是一个闲的住的人,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白玉京这时候突然插嘴进来,虽然带着面具,但那种嬉笑的语气,也让易经恍惚之间想起昔日里的他。
物是人非,物还在,人却无言了。
眼前带着面具的白玉京,手中被自己握着的天问剑,早早不再人间的荆轲,碎裂了一把一把又一把的佩剑。
但人世间却也有一些东西,是始终都不曾有变化的。
依旧陪伴在身边的焰灵姬,依旧抚琴调心温润的弄玉,依旧还是这般的...混乱世界。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不变的,变的。
还在的,不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