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哈
陈知善顿时左右为难,走吧,走不掉,留下来,又着实没有脸面对张欣主仆,只能是憋红了脸,许久才憋出一句来:“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该救下她。就该任由她死在雪地里,也就没有了如今的祸害。”
总算是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了!张欣立时兴奋起来,神情越发楚楚:“这,这是怎么回事?小陈大夫你可别因为我的事情弄得师兄妹生分了啊。那叫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陈知善只是沉痛地摇头,本来就生分了,还谈什么师兄妹情分?他为她飘零异乡,有家不能回,她把他利用干净,就把他一脚蹬掉不闻不问,就连他那样舍下脸去求她,她也不肯帮忙,反倒成全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
他毫无保留地把一颗心捧到她面前,她却视之为尘土,不屑一顾。她百般讨好着谢满棠,百般奉承莫天安,甚至这样不知廉耻地插进人家的家庭里去,勾引人家丈夫,残害人家妻子,唯独对他视而不见,不过就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当初他就不该救下她,应该让她自生自灭死在雪地里,更不该和师父说情,收她为徒。即便是最疼她的师父,若是知道她做下的这些好事,只怕也会为她不耻吧?
陈知善愤怒起来,凭什么!凭什么这世间尽是好人遭殃,坏人得志?凭什么!安怡可以这样地践踏旁人的好意,可以这样肆意的作恶,还过得这样风光自在,心安理得?可是隐隐又有几分不平,为什么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人那样,唯独就是不肯对他稍许好一点?
张欣见陈知善神情愤怒地不肯再往下说了,小声道:“小陈大夫,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也不是有意要说给你听,想要挑唆你们兄妹不和。当初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只有安大夫知道解药,她不肯给,我就想着你们是同门师兄妹,你一定知道,我怕说出来你护着师妹不肯帮忙,只好行此下策。若是早知道你和她不是一路人,我怎么也不会瞒着你……”
陈知善万念俱灰,愤恨和嫉妒,酸楚与幻灭交织在一起,实在无心应付张欣,只想赶紧逃离开去:“师门不幸,出此恶徒,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师父,给田大奶奶一个交代的。”
“不敢,您快别,安大夫会生气的。只求陈大夫替我说说情,她要什么我都给,就是求她别让我夫君休了我……”张欣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桂嬷嬷下去安排,她自己则呜呜咽咽地哭着做戏,等陈知善走出门了,才累瘫在床上边大口喘气边恶狠狠地想,只要能把安怡斗翻,哪怕她去了半条命也在所不惜,安怡一定要死,一定要死得很惨才好,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吃过的这些苦头?
陈知善浑浑噩噩地走出院门,迎头遇到一个三十左右的美男子风度翩翩地走过来,想到能在田家乱走的男人一定身份不低,便下意识地让到一旁行礼。
那人停下来注视着他语气不善地问道:“这是谁?”
奉命送他出去的桂嬷嬷顿时噤若寒蝉:“回大爷的话,这是请来给奶奶看病的大夫。”
那人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问也不问张欣的身体,自顾自地走了。
桂嬷嬷见人走远了,才小声道:“这是我们家大爷。”
呵呵……陈知善忍不住地冷笑起来。看来安怡的爱好是一贯的,都是身居高位,风度翩翩,貌美能干的男子。他这样小门小户,其貌不扬,唯一拿得出手的医术也拼不过她,不得不依靠着她过日子的穷小子,她如何看得上眼?
桂嬷嬷不动声色地将陈知善引出去,再交给自己的干儿子艾富。艾富生拉活扯地把陈知善主仆二人一起拉去了酒楼,先说是奉了张欣之命要请他们主仆吃酒答谢他们,又说是要拜托他们帮忙和安怡说情。不去就是不管张欣的死活,就是和安怡一样的狠心。
陈知善哪里会是艾富的对手?加上心里着实烦闷忧伤,实在不想回长生堂,也正想借酒浇愁,便跟了艾富去,不用艾富多劝,自己就把自己喝晕了,被艾富引着,又哭又闹,把从前的事儿倒了个底朝天。
桂嬷嬷兴奋地凑在昏睡的张欣耳边轻声道:“奶奶,艾富来回话了。这小子办事得力,差不多将安怡怎么被救,怎么被收徒,怎么去青龙山发家,怎么遇到谢满棠的事情都问出来了……贱人真不要脸,原来是这样廉不知耻地攀上谢满棠的……”
张欣听着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顺着四肢百骸爬上去,盘绕在背脊上盘旋不去,让她骨缝生寒,惊恐难耐。
安怡恰好是那一年的二月里被陈知善给救下来的,安九也恰好是那一年的二月里死去的。从那之后,安怡就变了个人……还恰恰去了青龙山,恰恰找上了胡三赖一家人,恰恰的胡三赖就此消失不见了,胡家就被烧了……入京后有武婆子梳头,白老二的衣裙,那手漂亮的书法,那封盖着安九印戳的神秘书信,还有那首熟悉的梅花引……
从前想不通的许多事豁然被连接起来,串成了线。若不是还魂复生,又怎会有这样的巧事?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安怡就觉得全身不舒服,难怪安怡从始至终能猜着她的心思,每次都能防患于未然,一步一步引她入彀……张欣裹紧被子,惊恐地看着忽明忽灭的灯火,颤着声音道:“陈知善现在哪里?”
“现下陈知善和他那长随都喝醉了躺在酒楼里,艾富怕他们醒过来跑掉,就又请了两个粉头照顾他们,一准儿把他们伺候得舒舒坦坦的,指不定还能再问出些有用的来……”桂嬷嬷得意地给自己的干儿子表着功,突然发现张欣的神色不对,忙停下来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