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蹄子怎还在?”
贾母的第一句话,便让晴雯娇躯巨震,几不能跪稳。
贾宝玉也唬了一跳,他来时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竟觉得大脑空白,喉头发紧。
“老祖宗,求你饶我一次吧。”
晴雯的哭声响了起来,“求老祖宗知道,我真与那贾蔷没有关系,只是撞了他......”
听到晴雯的声音,贾宝玉也略有回神,忙道:“是啊,只是不小心撞了,我素来是知她的,晴雯绝不是那种人。”
贾母从东府回来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此时见晴雯没走,贾宝玉还来帮着说情,火气更大了。
“不是那种人?她一个下人,走路不长眼嚒?便不怕撞了主子?还是把自己当了主子,无法无天惯了?”
贾母越说越气,“阖府上下,就没听说有哪个下人撞人的。如此目空一切之辈,留她作何?”
贾宝玉吓坏了。
在他眼中一向和蔼的老祖宗,今天生的气,似比一辈子都要多一样。
“老祖宗,你你莫要气了。”
贾宝玉急忙安慰道。
贾母心里一软,也知自己今天恼牵了人,吓坏了宝玉。
只是这晴雯.......
她盯着晴雯看了一会,忽然怒火再起,戳着她骂道:“我原看你模样爽利,别人言谈针线多不及你,将来只你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谁知变了这般。那王善保家的果然没错,你这骚蹄子便是来勾引宝玉的,你瞧瞧你那手指甲,留那么长,涂那么红,你这是千金小姐享福来了,到底是宝玉伺候你,还是你伺候宝玉?”
晴雯吓得花容失色,忙把双手缩在身后。
贾宝玉先是一愣,随即忙抢先过去看,猛地一拍脑袋,就要去找剪子,“只剪了便是,老祖宗你放心,回头我一定剪得短短的。”
“打发出去吧。”
看到晴雯那长长的红红的指甲,贾母便知晴雯不是干事的人,模样又长得这般妖艳,王善保家的话,此时她全信了。
“老祖宗。”贾宝玉鼓起勇气,还想求情。
“宝玉也在啊。”
忽然贾元春的声音响起,贾宝玉住嘴回头看去。
却见贾元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贾宝玉看得摸不着头脑。
贾元春已经走到床畔坐下,宽慰贾母道:“你莫要气,说来说去,无论是东府的事儿,还是小辈的事儿,都有他们自己料理,你老尽管享福,又何苦劳烦那等心思?”
贾母指着晴雯道:“先把这浪蹄子赶出去。”
贾元春看了眼匍匐在地的晴雯,给贾宝玉丢了个眼色。
贾宝玉心中哪肯,可见长姊眼神,又看老祖宗神色不愉,委实也心中惧怕。
一时磨磨蹭蹭地朝着晴雯走去,一步三回头,想看贾母可有改变心思。
待走到晴雯面前,只见贾母仍无改变想法之意,一颗心跌入了谷底。
晴雯缓缓抬起头,眼眶聚满泪水,呆呆地望着贾宝玉。
“要不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贾宝玉又羞有愧,不敢去看晴雯的眼神。
晴雯凄然一笑,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贾宝玉心中难受,回头看贾母,哪曾想贾母又道:“今日就赶出去,断不能让她日后再坏了宝玉。”
贾宝玉浑身一颤,失声道:“老祖宗.......”
“宝玉!”贾元春瞪他道,“还不赶她走。”
贾宝玉死死握紧拳头,随即又颓然地放下,嗫嚅道:“晴雯,我......”
晴雯眼睛红红的,也不哭了,只是笑:“晴雯走了,二爷要多多保重。”
说着,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贾元春松了口气,对着贾宝玉招了招手,又指着贾母,示意贾宝玉过来哄哄。
贾宝玉只得收起杂思,安心伺候贾母。
........
“拿药来,拿药来。”
天香楼内,贾珍扯着脖子喘着粗气,对着贾蔷大吼大叫。
对面贾蔷躺在一张半旧的太师椅上,旁边放着一张矮桌,桌子备有酒水和花生。
此时贾蔷一边喝酒吃花生,一边瞧着贾珍笑。
“拿药来!”
贾珍扑了上来,却不敢去抓贾蔷,只拿双手撑着太师椅扶手,恶狠狠瞪着贾蔷道,“你答应我的,快拿药来。”
贾蔷丢了一颗花生进入嘴里,淡淡笑道:“你还答应不寻我麻烦,你几时应了?”
“你放屁!”
贾珍紫红着脸,大骂道,“老子何时找你麻烦了?”
“你老还真健忘,”贾蔷脚一伸,把贾珍给踢到了一边,“今日你我生日,你邀我去凉亭吃酒,可安了好心?”
贾珍此时又疼又痒,连狡辩的心思都没了,只叫道:“快拿药来。不然我杀了你。”
“就你也配?”贾蔷冷声道,“我告诉你,这一刻我等很久了,只怕你老都忘了这么一刻吧?”
贾珍坐在地上,不停的在身上挠着,口中直呼找贾蔷要药,模样甚是凄惨。
贾蔷看了一会,见折磨够了,便当头把一壶酒水,当头浇了下去。
贾珍方要大怒,却发现身上既不疼也不痒了。
他左右看了看,神色变得兴奋。
“去宗祠取族谱来,”贾蔷平静道,“把我怎么踢出来的,怎么给写回去。”
“你休想!”
贾珍爬起身,也不顾狼狈,喝骂道,“贾蔷,老子告诉你,你拿这威胁我,我已经对你让步了,逼急我了,我跟你同归于尽!”
贾蔷嗤笑道:“同归于尽啊?”
贾珍心里颓然,似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无精打采道:“你换个要求,这个要求我是不会应的。”
“我只有这个要求,”贾蔷笑了笑,“你答应了,保证以后不明里暗里寻我麻烦,我保证每个月按时给你解药。”
“你做梦!”
“那就滚吧。”
“你?”
贾珍气得浑身发抖,望着眼前的少年,恨不得抽筋剥骨,寝皮吃肉。
想起方才的难受,贾珍只觉得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快疯了。
发作的滋味太难受,贾珍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会。
“贾蔷!”
贾珍绷着脸道,“你莫非以为你回了族谱,以后东府就和你有何干系了不成?”
“这就不劳你老烦心了。”
贾蔷掐了个五香花生,丢进嘴里,悠悠道。
贾珍发狠道:“我告诉你,就算东府男人死绝了,这东府也与你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