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胡须花白的许御医端坐着,正搭线诊脉,闭目沉思。
床里躺着一名看不清相貌的贵妇,薛宝钗则恭敬地伺候在一边。
贾蔷跟在后面,望着那许御医,心中惊奇,这搭线诊脉一法,他可不会。
以往也只认为是艺术加工,可许御医乃堂堂宫中大医,应该不会唬人才是。
莫非真有玄之又玄的搭线诊脉之术?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合参,望,指观气色;闻,指听声息;问;指询问症状;切;指摸脉象。
贾蔷看不到柳芬,但嗅了嗅屋子里的药味,夜交藤、酸枣仁、远志......
细细辨识气味中的中药,贾蔷知道柳芬大概是失眠之症。
因为这些药效共同点是静心凝神,治失眠多梦。
不过显然这些中药没用,具体该如何治疗,贾蔷一时也说不准。
“失眠多久了?”
许御医睁开眼,和声问道。
柳芬道:“月余时间。”
“夫人请张嘴,让老朽查看舌苔。”那许御医又道。
贾蔷看得真切,那躺在床上的贵妇在薛宝钗的搀扶下,起身微微张嘴。
“痰热内扰、阴虚火旺,夫人的失眠之症是有身体因素引起,待老夫开个方子,夫人只需按时服药即可。”
说完许御医起身走到一边,拿起笔墨写了起来。
贾蔷了然,果然是失眠。
此时柳芬也坐了起来,贾蔷看得真切,只见柳芬蜡黄,嘴唇发白,带着很浓重的倦容,眼神也十分暗淡。
薛宝钗给她端了一碗东西,只喂了几口,就被柳芬摆手推开了。
失眠最是熬人,柳芬的情况,一看就是备受失眠煎熬。
不过贾蔷看了柳芬的状况,对于许御医的诊断,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失眠说来倒也简单,一般都有身体和情绪两种因素引起,许御医说柳芬痰热内扰、阴虚火旺,属于身体引起的因素没有没有问题。
但柳芬这种情况,以贾蔷多年的经验判断,绝不单单仅是身体因素。
似柳芬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人,没点情绪因素,不太可能。
很快许御医把药方递了过来,笑道:“夫人也请放心,身体并无大碍,不过切记禁多思,闲时也可出去晒晒太阳,对身体大有益处。”
薛宝钗接过药方,柳芬谢了两句,不过贾蔷看得出来,柳芬的笑很牵强。
许御医似没看见,又叮嘱两句,收起药箱,转身慢慢悠悠地走了。
薛蟠满脸可惜,拉着贾蔷的手臂责备道:“你没看出什么问题?怎不上前与他讨论讨论?”
贾蔷暗自无语,解释道:“医者一道,大都讨厌在出诊时,被外人指手画脚,更别说我和他是同行了。”
“没让你指手画脚,叫你和他请教啊。”薛蟠没好气道。
贾蔷笑道:“请教什么?小小失眠而已。再说我是何身份?老御医是何身份?你以为他会理我?”
薛蟠一怔。
贾蔷道:“路上遇到乞丐,你会与他寒暄?”
薛蟠摇头道:“你又不是乞丐。”
贾蔷微微一笑,“只怕在别人眼中,我的身份和那老御医的身份,比你和乞丐的差距还大。”
“说什么呢?快快过来。”
柳芬忽然招呼两人上前,薛蟠忙把贾蔷拉了过去。
“舅妈,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贾蔷。医术相当了得,不过是没出手的机会了。”
谁知柳芬盯着贾蔷道:“小大夫,你来帮我看看。”
众人都是一愣,薛姨妈急忙道:“小孩懂什么,哪有方才那御医厉害?”
柳芬笑了笑,叹道:“看看么,人家老远来看,总不能都不让人瞧一眼。”
众人恍然,只当柳芬心善。
薛蟠大喜,急忙把贾蔷往前推了一把。
薛宝钗站在窗前,如水的眸子望着贾蔷,想看看他的医术是否真有哥哥说的那般厉害。
“夫人,能否把药方给在下看看?”
贾蔷缓步上前,轻声问道。
对于给柳芬看病,他一点也不紧张。
柳芬颔首,略显疲惫的拿起药方要给贾蔷。
薛宝钗急忙伸手接过,递了过来。
贾蔷双手取过药方,“多谢。”
薛宝钗表情微怔,随即掩唇轻笑。
贾蔷不敢多看,低头看起药方。
仅片刻,贾蔷抬起头皱眉道:“敢问夫人,这副药方,之前是否有人开过?”
柳芬黯淡的眸子微亮,惊奇道:“你如何知道?”
贾蔷不置可否,柳芬神色失望,又让他瞧病,细细一想,并不难猜,原因简单,这药方没用,之前有人开过。
柳芬久病成医,不可能不要知道药方成分。
“随便一猜,”贾蔷略过这个话题,一边仔细打量柳芬的神色,一边随口问,“夫人最近胃口可好?”
薛宝钗替话道:“不是太好,都不大怎么有胃口。”
贾蔷想了一下,“夫人可否让在下诊脉?”
柳芬笑道:“这是自然。”
薛宝钗正要拿起红线,柳芬摆手让贾蔷直接对着脉搏诊断。
贾蔷松了口气,他可没有搭线诊脉之术,方才也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不是薛蟠,他方才压根不想出来冒头。
弯腰搭上脉搏,贾蔷很快心里有个明白。
许御医说的大差不差,唯一让贾蔷不解的是柳芬脾胃显然也有问题。
按道理,许御医不该看不出来才是。
许御医开的药方,更是中正平和,换句话说,没啥卵用。
治不好病,吃不死人。
拿开手,贾蔷直起身来。
薛宝钗盯着他急问:“蔷哥儿,如何了?”
贾蔷没有回答,而是问柳芬,“夫人最近可与有外出?”
柳芬摇摇头。
贾蔷又问:“可有丢失心爱之物,或者亲人可有远行?”
柳芬顿时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倒是准。”
众人听得迷糊,贾蔷却是明白。
“这失眠之症简单,两天内便可治愈。”
贾蔷此时完全确认了柳芬的症状,和他所料不差。
不过许御医的药方也确实没用。
他走到一边拿起毛笔,写了一副药方,随即递给薛蟠,“薛大叔按照这副药方去取药,三剂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