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晌的死寂后,镇南王冰冷的声音传出。
那如同冰锥摩擦的参差之声,显示着此刻的镇南王,内心有多么的不平静。
镇南王并非是不能接受自己计划的失败。
自古以来,欲成大事者,又有哪个可以轻易成功的。
一次刺杀不成,就来第二次,二次不够,就来第三次!
面对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杀机,皇宫的那个小皇帝能躲过一次,难道还能躲一辈子吗?
在镇南王看来,就算朱翊钧已经坐上了龙椅,依旧是被困在囚笼中的一只龙雀!
无论其羽翼再怎么华丽,依旧逃不出他的掌心。
让镇南王如此愤怒的,是那朱翊钧竟然不声不响的,就将整个皇宫的力量都握在手中了。
而且,那本以为是稚子的小皇帝,竟然还暗藏了一声惊天的武力!
那只被镇南王一直认为是,困在囚笼里的华丽龙雀。
突然睁开双眼,现出惊天龙吟,令天下英雄尽皆俯首。
看到如此天壤之别的形象差距,只让镇南王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坊间变戏法取乐他人的小丑。
镇南王浑身青筋如同蚯蚓一般蠕动,虽是没有怒声传出,但这种沉默更让人恐惧。
军师眼见镇南王慢慢消弭气势后,斟酌着开口道:
“王爷,那小皇帝虽然出人意表了一些,但又如何能与王爷抗衡。”
“朱翊钧才活了多少岁,就算暗中苦练了武道,也决计强不到哪里去。”
对于朱翊钧突然爆发的武道造诣,军师虽然也有不小的惊骇,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头了。
镇南王此刻在意的,也不是朱翊钧身具惊天武道,而小皇帝表现出的宛若深潭一般的谋略。
“小皇帝可不仅仅隐藏了一身好武道啊.他的城府亦是本王从未见过的深沉。”
“他只怕已经顺着背后的线索,找到了本王一丝的影子。”
“现在,把诸葛正我那只老狐狸,遣来云南了。”
镇南王一双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他也没想到这个小皇帝突然展现出的手段,竟然会凌厉至此。
不但以强大的实力,镇压了京城的局势。
竟还隔空对他来了一招,派了一只狡猾的狐狸过来。
朱翊钧这番展露手段,让镇南王深刻的认识到,欲行大事的难度有多么的艰辛。
军师在听到诸葛正我,被朱翊钧派到云南来时。
脑海中顿时浮现起,诸葛正我那双如鹰隼一般的双眸。
焦急出言道:
“王爷,那诸葛正我倒还真有几分手段。”
“其查案的能力天下无人能及,我们要不要在其来的路上,埋下杀手?”
镇南王听后,缓缓阻止道:
“无须如此,小皇帝若是没有证据,是动不了本王的。”
“诸葛正我那只老狐狸,武道亦是天下一绝,轻易不可拿下。”
“若是我们贸然出手,反而有可能给京城的小皇帝送去了口实。”
镇南王缓慢踱步几次,看着沧溟之上飘着的浮云,淡淡道:
“把他们都盯紧了,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这盘棋局,本王慢慢的和他们下!”
话落,镇南王双眸现出两道如剑的锐光。
养心殿内。
朱翊钧和张居正在棋盘上对弈。
由张居正执黑子,朱翊钧执白子。
以朱翊钧此时此刻的棋诣,张居正就算占了先行的优势,可依旧随着棋局的推进,而慢慢变得满头大汗起来。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额头上,那因急速思考而暴出的青筋,心中那缕因后宫充盈的萧索之意,总算消减了许多。
在他看来,与这些朝中重臣切磋棋艺,是一等一的减压之法。
张居正一双眼眸,瞪得比牛眼还大,死死盯着棋盘,纠结着不知该落子在何处。
大滴的汗液,不断从额头上冒出。
亲身与皇帝陛下对弈之后,张居正才深刻的认识到,这位陛下的棋诣,究竟高到了一个怎样的境界。
唯有鬼神莫测四个字,才能描绘陛下那惊天的落子手段。
张居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占了先行之优,依旧在寥寥数手之下,就被皇帝逼到了困局之中。
“围棋之道,既有修心,也有养生之功。”
“如此徘徊不绝,反而对身体无益,张太岳切莫太执着啊。”
眼见张居正双眸都隐隐浮现出血丝了,朱翊钧终究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一番。
自己虽然靠着棋道上的碾压,消弭了心中的烦闷情绪,但也不愿朝堂重臣,落到个神思力竭的局面。
这偌大的王朝,还得靠着这些‘肱骨’去帮忙打理。
朱翊钧今后有满后宫的嫔妃需要应付,又哪里还有精力去对朝政亲力亲为?
故,还得提醒这些‘肱骨’老臣们,注意养生才是。
张居正闻言,顿时也像认清了自己的水平一般,不再执着于棋盘上的困局。找到一处自觉还算不错的地方,落下一枚黑色棋子。
然后向朱翊钧道:
“是微臣着相了,只是此番和陛下对弈,实在是让微臣眼界大开。”
“陛下之棋道造诣,只怕已经当世无人能及了。”
张居正的话语中,满是敬佩之色。
他是当世之大儒,知识渊博,棋诣自也是精通。
可与朱翊钧对上后,却只觉得自己如同稚子再面对身高九尺的大汉,一种无力感,遍布他的全身。
朱翊钧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后,像是不用思考一般,又落下一枚白子。
“张太岳,你之前和高供召开的御前学会,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可在那些慕名而来的士子中,发现可疑的人?”
听到朱翊钧之言,张居正又赶忙汇报道:
“微臣和高供还是有几分薄名的,京城的士子倒是半数都来了。”
“只是.那些士子中,究竟哪些人有问题微臣尚未看明白。”
“也不知道,这法子究竟有没有用。”
说到这里,张居正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要在那么多士子中,筛选出镇南王的门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关键的是,张居正都不敢肯定,那些镇南王的门生,是否会来这次的御前学会。
朱翊钧瞟了一眼张居正面上的神色,当即清楚了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淡淡开口道:
“他们会来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他们苦学了一辈子,如此青云直上的机会,又岂会不好好把握?”
“他人的棋子,有时同样能为我么所用,他们成为镇南王的门生,求得不过是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朕将如此康庄大道,就摆在他们面前。”
“他们,能抵挡内心的贪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