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出租屋里养伤,出租屋靠门的墙边立着一面全身镜,刘红雪看着镜中的自己,穿着全身统一的肉色秋衣秋裤,身材匀称,,头发披散在肩头,脸有些憔悴苍白,总体而言,还算过得去。
养伤期间,刘红雪几乎没离开过出租屋。每天也是点外卖,几乎不与人说话。
无聊了,就看一看短视频;玩一玩游戏;看看小说、影视剧。时间过得很快,脸部的伤几乎看不出来了。
身上的伤总有好的一天,那心里的伤呢?
刘红雪在短视频平台上发现了一个小游戏,名字叫“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谁?”
原本带着娱乐的心情点开,谁知竟然现实没有?
世界上没有最爱你的那个男人!
刘红雪不相信!
她又试了一遍,“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外公”,刘红雪变了脸色,他的外公八年前去世了,彼时她还在上学,没能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回想与外公相处的片段,外公考她物理,年轻的外公是电工,这几乎是他不会忘的知识点,但刘红雪丝毫不怯场都答对了。
外公坐在床头久久不言语,然后笑了笑,奖励了刘红雪一根她不喜欢的核桃酥。
在此之前,刘红雪隐约听母亲提到过一嘴:“要不是你姥爷说,你还上什么高中,初中毕业就该去学技术了。”
刘红雪有父母,年幼的自己只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如今前后联想,只觉天旋地转,或许真的是外公保住了她上学的名额。
警告自己不要把一个游戏小程序当真,每天这种游戏小程序会出成千上万个,但刘红雪还是忍不住心酸。
因为,在外公去世的前一天傍晚,他一个人拄着拐棍来了她家,那时只有母亲在,母亲看着颤巍巍的外公,将他说了一通。
这些词无外乎,腿脚不利索就不要乱窜,能不给儿女们添麻烦吗?
外公充耳不闻,伸手进口袋里掏出四百块钱。
“你的钱留着自己花,我不要。”对于成年后还拿父亲的钱,母亲是羞涩的,但又忍不住开心。
外公瞪了母亲一眼:“这是给小雪的,你记得给她汇过去!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在外求学,没钱怎么行。”
“爹,你这钱拿回去!我跟她爹给她生活费了!”
“唉,我梦见她没钱哭了。你赶紧给她汇过去!”
母亲拗不过外公,给刘红雪汇了钱。看到钱,刘红雪是懵的。但这笔钱真算得上雪中送炭,因为那时候她刚买了笔记本电脑,买笔记本电脑的钱是她勤工俭学得来的,为了买个相对好一点的,还动用了生活费。
就在刘红雪为吃一个月馒头、咸菜而难过的想哭时,母亲汇来了钱。
这笔钱不多,却解决了她最基本的需求。
刘红雪万分感谢,如果没看到短信留言,会更感谢。
“不知道你去你姥爷梦里哭什么?害他以为你没饭吃了,非要我给你汇钱!”
刘红雪有些懵,自己是因为要吃一个月的咸菜馒头哭过,但怎么可能被外公梦到?
但不等刘红雪想明白,就又接到了母亲的短信:“你姥爷去世了。”
刘红雪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这些泪水有多少是因为那四百块钱。
如今想来,姥爷六十多岁不干活以后,身上哪还有那么多积蓄!但却给了她四百块钱……
刘红雪忍住心底的酸楚,警告自己不要联想,警告自己这只是个游戏小程序而已!再说,外公已经去世了,自己从小到大也只记得他给了她四百块钱而已……
为了验证心底的结论,她又开了一局,“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前前男友”。
怎么可能?刘红雪无论是初、高中还是大学,只谈了那一个男朋友。他目前也只能算“前男友”,这个“前前男友”根本就不存在!
刘红雪蹙眉重开了一局,“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你儿子”,这个就离谱了,没结婚没怀孕,哪来的儿子?
再开一局,“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你老公”,刘红雪哭了,没结婚没老公,原来最开始开的那一局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男人爱我,爱我的男人要么不存在要么已经过世。
刘红雪哭着哭着笑了,她最后开了一局,“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是爸爸”,把所有男人数了一遍,才轮到这个最该爱她的男人。
回忆里被她刻意加了滤镜的父慈女孝的场面,竟然透着一丝交换的味道。
比如,她想获得父亲的一点关心,就要帮他端茶倒水,洗衣刷鞋。
刘红雪曾以为,这是每个女孩应该做得,她甚至联想到很多父亲说过的话,类似于“女孩子就该勤快”、“到人家家里做客不要呆坐着不动弹,要帮忙收拾”
她还记得,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买了裙子,染了头发,被父亲说“不好看”,“谁家好女孩染头发?跟个女流氓似的”
这些话是刘红雪怎么也没想到会从亲生父亲嘴里说出,岁月悠长,她对父亲有滤镜,这些当时伤人心的话被她刻意埋在了心底的角落,裙子不穿了,头发不染了,她保持一个造型,从学生时代到如今,现在回想起来,她已然三十岁了,在该穿小裙子的年纪,她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她的心也随之封闭了起来。
想到此,刘红雪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外观上已经看不出有伤,她站在落地镜前打量年华已逝,憔悴不堪的自己,她不该沉湎于过去,一身伤总该让自己想通些什么,以前讨好的卑微的自己应该消失了,假如她能活到七十岁,未来的四十年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活着。
刘红雪推开出租屋的门,去了楼下的理发店,原本是想染个出挑的发色,最终理智的选择了个“显白的”。
三十岁的女人,一定要选一个显年轻又不失成熟的发型,刘红雪提出自己的要求,心情愉悦的在理发店呆了三个小时。
离开理发店转战服装店,女人啊,就该对自己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