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嘉胤站了起来,开口说道:“众位弟兄,这东边自开封府来的洪剃头的兵马,自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先去会会。而这西边潼关那里,还有南阳方面,不知道众位当家的谁愿意去立这一功呢?”
话音刚落,罗汝才就抢着接口道:“大元帅,这计划既然是兄弟我提出来的,那我就应当做个表率。南阳那边还得攻城,想来会是一块硬骨头,兄弟就带着本部的弟兄们前去取那南阳,把这硬骨头给啃下来。至于这潼关方面,那就还有劳其他各位当家的了。”
王自用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汝才一眼,心里暗道:“果然是只狐狸,知道洛阳一旦守不住,打下南阳再往湖广那边去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那里是鱼米之乡,向来没有经历过战火,富庶得很。只要能够站稳脚跟,官兵就算想进剿,凭借那边密集的水网,还有不少高山,想来也不容易被剿灭。”
“不过这只狐狸也忘了,湖广那是什么地方?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在那边肆虐?一旦闹大了,只怕朝廷必然会集中兵力去对付你。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你也只有继续再往西到贵州跟云南可以去,四川,广西那些地方都有大量的驻军,只怕不是个能待的地方。而云南,贵州看似不错,可却都有彝人,你作为一个外来人,想要发展恐非易事。我王自用当然不会去这些地方。此次若是能够灭掉洪承畴的兵马,那一切都会好说。万一事有不济,我也可以带人往北退入太行山中,静待时机。”想到此处,王自用呵呵一笑:
“既然是这样,那这次去打南阳就靠罗兄弟了,我跟大元帅是要带兵东进去消灭洪剃头带来的官兵,至于西边的潼关,只怕就要由马兄弟一力承担了。”
马应元开始还以为他们会挤兑他去打洪承畴,没想到竟然只是让自己去守潼关,顿时心里也是高兴得不行。潼关地势险峻,只要他占住有利地形,不主动出击,就凭四川来的那几万酒囊饭袋子兵,又怎么可能啃得下?等到他们士气泄了,自己再趁势出击,一举击破,算下来这也是泼天的功劳一件。那时候谁还敢小瞧自己?说不定自己还可以顺势西进,拿下西安呢!真到了那时候,王嘉胤跟王自用也得礼敬自己三分。
一想到这里,马应元也是美得不行,咧着嘴笑道:“我自当为大家伙守住潼关,不使西边的官兵东来一步。如此,我就静等各位当家的捷报了。”
王嘉胤跟王自用相视一笑,跟着又扭过头冲着罗汝才和马应元呵呵的笑着。罗汝才跟马应元也得到了自己可以接受的结果,对于这样的安排,也都十分满意,因而两个人也朝王嘉胤跟王自用笑着。至于下边的那些头目跟各营的兵马,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最大的三股已经都出动了,怎么可能还让你们继续留在洛阳城里享受?接受调派,跟随着某一路一起出征那是必然的。
当夜洛阳城内也是杀鸡宰羊,大摆酒席,为即将出征的弟兄们壮行。
等酒足饭饱以后,赛关胜私底下问他的老大王自用:
“大哥,咱们为什么要就这么离开洛阳,去对付洪剃头?洪剃头那么凶悍,咱们都在他手里吃了那么多亏了,为什么不让这些吃着咱们喝着咱们却一直不出力的家伙们派出去,让他们顶到前边去?”
王自用看了赛关胜一眼,这赛关胜极为彪悍,早在出陕西时就跟已经着自己了,而且他也不是一个浑人,能去跟关胜相比较的,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能耐的。他也是有一定的智计跟想法的,不少时候,王自用都会跟他商议事情,因此一直以来他都是王自用的心腹。
看到赛关胜问自己,王自用摆了摆手,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身边并没有人,这才低声笑着答道:“呵呵,好兄弟,我知道你也是为咱们着想。咱们都是从陕西一路冲出来的,这风里雨里的摸爬滚打,你却仍然不离不弃。可以说,咱们能走到今天,你也是功不可没的。我也不瞒你,就凭咱们现在手里的人马,看似不少,可若是不能击败洪剃头,那这洛阳只怕仍然是守不住的,若是能打败了洪剃头,消灭了朝廷派来的大军,那今后这河南就是咱们说了算了。兄弟,哥哥说的你可认为有理?”
赛关胜闻言点了点头:“哥哥所言不错,朝廷的兵马再多,可北边还有建虏,辽东的那几十万兵马他们是不敢动的。若是咱们能把洪剃头的兵给一举消灭,再守住潼关,不让孙传庭过来,那河南就真的是咱们的天下了。”
“不过兄弟,你觉得要是咱们不去打洪剃头,让这些乌合之众过去,他们能是洪剃头的对手吗?”王自用向赛关胜问道。
“绝对不是,就这些人,别说洪剃头了,哥哥就是给我三万内营的兵马,我都能把他们全灭了!”赛关胜不假思索地道。
“这就是了,兄弟,连咱们能不能打得过洪剃头,我心里都没底,更别说这群酒囊饭袋了。真要是让他们上,那不是明摆着给洪剃头送人头吗?咱们的目的是想要守住洛阳,又不是要借刀杀人,那还不到时候。所以这时候咱们不上,让谁去上?”王自用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
“不过打仗这事情,向来都是得先想好万一战败了怎么办?得给自己留条退路。洪剃头那么凶悍,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咱们要是输了,跟临漳城外那时候一样,那该怎么办?总不能束手就擒吧?所以我就想,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趁乱往北,进入太行山里,到那边占山为王,那里才是我们的天下,也只有在山里官兵才不容易剿灭我们。咱们才能坚持下去,明白吧?”
赛关胜怎么可能会不明白?他们跟洪承畴交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从来就没有赢过。就算这次他们手中的筹码很多,是洪承畴的好几倍,可也不见得就一定能赢。所以先留下后手,以防万一,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这会儿也明白了,为什么前两天王自用悄悄地让自己挑选精干的心腹,带着大量的钱粮,偷偷运往北边是去干什么了。
明白了这些,赛关胜不由得越发佩服自己的这位大哥了,他已经把每一步棋都算好了该怎么走,怪不得历经几次起落,自己的大哥竟然还能干得这么红火,这确实不是没有原因的:“是,我一切都听大哥的。”
当农民军也全部出动之后,决战的时间也就快要到来了。虽说未必就能一战定胜负,可这一战哪一方若是败了,那也就决定出了之后战事的走向,至少不管是农民军这边还是大明朝廷,都会在短时间内无力组织起第二次大规模的反击。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旦农民军在此战中被洪承畴击败,那么平定民乱,收复洛阳、怀庆等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一旦洪承畴被农民军打败,那在崇祯元年剩下的这几个月之中,河南就完全是农民军的天下了。
双方的高层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谁都没有急着开战,反而是各自不断地派出斥候去侦查,不断地调动兵力,准备在最合适的时间,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而此时远在京师的朱友建收到洪承畴的战报之后,得知不过是才收复了两座空城,却连农民军的影子都没见过,心中也是有些忧虑,搞不清楚王嘉胤跟王自用的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可他也不敢过分催促洪承畴尽快出兵,毕竟自己身在千里之外,对于前线的情况并不如洪承畴了解的清楚。万一因为自己的胡乱命令,再导致洪承畴承受压力过大,不得不遵照自己的意思执行,反而遭受了败绩,那可就坏事了。
因此朱友建这几日除了让袁可立跟孙承宗进宫跟自己不断地分析河南那边的局势,以及辽东那边即将要爆发的战事之外,并没有如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一样,胡乱发布命令,要前线的主帅进兵出击的。
不过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朱友建本想着安坐皇宫,看着洪承畴跟黄得功等人建功,等着他们的捷报。可才刚把洪承畴的战报放下,那边宣大总督就派人送来了急报,奏报中说林丹汗以派来索赏的大臣贵英被明军杀害为由,起兵大举入侵,已经逼近了大同城外,并且还杀死了不少边境上的大明军民。
看到这里,朱友建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在袁可立跟孙承宗不解的眼光中,朱友建将急报递了过去:“袁师、孙师你们二位也看看吧,这林丹汗简直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这贵英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尚未可知,可林丹汗竟以此为要挟,要我大明赔偿其损失,并恢复‘市赏’,是可忍孰不可忍!朕看,是要给林丹汗一些教训了。”
袁可立跟孙承宗看完奏报之后,齐齐拱手劝道:“还请皇上暂熄雷霆之怒。”
跟着孙承宗继续说道:“皇上,这林丹汗虽然狡诈可恶,但所图也无非是为财。自林丹汗西迁吞了察哈尔右翼各部之后,皇上就命停了给予各部的‘市赏’。皇上,此事在臣看来,这林丹汗西迁的目的,除去迫于皇太极的压力之外,也是想吞并右翼各部,壮大自己的实力,并且也要将我大明赐予右翼各部的‘市赏’吃到自己嘴里。如今贵英被杀,无非是他找的理由,想要迫使我大明恢复‘市赏’而已。”
林丹汗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朱友建当然清楚。可他取消“市赏”,除了因为林丹汗吞并了察哈尔右翼各部以外,就是不想再继续养虎为患。这右翼各部好歹还算听话,大明也还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一些所需。但林丹汗就不同了,他可是野心勃勃,有着雄心壮志的一个人,虽说他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他的志向,但就这也足够给大明带来不少麻烦了。
也正是如此,所以朱友建才在林丹汗兼并察哈尔右翼诸部以后,就立刻命令取消了各部的“市赏”。虽说这笔钱加起来也不到十万两银子,可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已经看不到收益的地方,就得及时止损,若还傻了吧唧地往里边扔银子,朱友建才觉得自己是脑袋被驴踢了呢!
更何况这可是十万两白银啊!都够大明一年收入的百分之一了。要知道自从朱友建让朴初珑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后宫以后,现在整个皇宫一年所花费的银钱,也就是三四十万两的样子。这么一算,把这笔注定打水漂的钱要是省下来,都够皇宫一个季度的开销了。
至于说因此所造成的后果,朱友建不是没考虑过,不过在他看来,就林丹汗那点能力和胆识,最多也就是吆喝几声,再发兵威胁一番,真要是让他来攻打大明,他也下不了那个本钱。
这次林丹汗一反常态,出兵直逼大同,未必就是朱友建失算了。极有可能是林丹汗也已经得知了皇太极出兵宁锦,辽东战火即将重燃。因此他在赌大明此时必然没有两线作战的精力,只要自己出兵叩关,大明必然要对自己施以怀柔之册。到那时,自己便可以狮子大开口,不但能够让大明恢复“市赏”,还得让大明再多加一些赏赐。至于贵英离奇被杀一事,不过是事出突然,给了林丹汗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借口。甚至朱友建心中已经在恶意的揣测,这贵英说不定就是林丹汗自己下的黑手。
“那孙师的意思是——?”朱友建问道。
“回皇上,察哈尔各部已然衰微,林丹汗看似兵强马壮,实力不小,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只要宣大一线坚壁清野,谨守长城沿线,林丹汗也就无能为也。要不了一个月,他自然就会退兵的。”孙承宗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知袁师又是何意?”朱友建听完,又向袁可立问道。
“皇上,臣附议。林丹汗不过是疥癣之疾,建虏方才是我大明的心头之患,只要能够平定建虏,察哈尔各部就算不能传檄而定,但到时候也绝没有与我一战之力。我大明携辽东百战之师,扫平察哈尔各部,如汤沃雪而!”袁可立也并没有把林丹汗当作一个真正需要重视起来的对手。